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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入夜,喧哗了一天的城市继续着白天的热闹,纵横相错的长长街道上,各色商铺星罗棋布,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犹如百花齐放,群芳斗艳。

南都人民广场的音乐喷泉格外引人注目,椭圆形的水池里的泉水不停地翻滚着,变换着,忽而蓝忽而红,随着音乐的节奏,一道道雪亮的喷泉冲天而起,在灯光照耀下,散开五彩缤纷的花雨。

吴妹口中的金叔叔在南都市区领导的陪同下,正在参观都市的美丽夜景。

他指着音乐喷泉跟身边的市区有关人员说:“这个是挺漂亮的,但似乎已经落伍了。现在人家的音乐喷泉都能通过散射及折射光,产生三维画面。建议你们结合南都文化特点,弄点个性化的喷泉设计。技术上不难,难在设计的创意创新。”

身边人员频频点头,做作笔记,将领导的意见一字不漏地记下。

金叔叔奇怪地问:“这么大的广场,怎么没几个人看喷泉,你们不会又把市民赶走了吧。我说过多少次,凡是我去的地方,都不要清场。你们这么一清场,我就成了聋哑人。人家也会讨厌我的,我一来就给别人添麻烦。”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匆匆忙忙凑到某个领导的耳朵说着话,隐约听到中毒两个字。他走到他们面前:“什么中毒了,给我说说。”

那位领导有点吞吞吐吐:“嗯,就是有个餐厅发生食物中毒,我们正在处理。”

“具体什么情况?”金叔叔步步紧逼。

“是这样的,一家品牌连锁餐厅发生食物中毒,两三百个人呈现中毒症状,部分人员已经送到医院抢救。”地方领导只好如实报告。

金叔叔看看时间,果断地说:“去,现在就去医院看看,街景就不看了。”

钟雨君和程子清直接去了南都妇幼中心医院,这里接收了将近30名会员。他们来的时候,钱军和蒋珊珊已经在那儿了。

程子清劈头就问:“钱军,总共有多少人中毒,统计出来了吗?”

蒋珊珊熟练地报出一组数据:“到目前为止,十家餐厅有五家239名会员出现中毒症状,其中26名情况较严重,有的甚至住进重症监护室。一部分症状轻微的自行离开医院回去了。”

钱军像木头一样愣在那儿。钟雨君走到他跟前:“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共同面对吧。走,先看病人去。”

蒋珊珊领着三位领导,来到了急诊室,有几位会员躺在病床上。来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会员床前,蒋珊珊向她介绍说:“我们公司的领导来看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位女会员听罢扭过头:“看什么看,开业第一天就弄成这样子,我要退出会员。”

钱军看看钟雨君,跟她说:“我是公司总经理,向你表示道歉,由我们造成的任何问题,都会给你负责到底。身体没问题了,要退出会员的话,再办理手续退款。现在还是要专心治疗。”

女会员听听觉得态度还算诚恳,问:“你是总经理,那他是什么领导?”她指着钟雨君。

钱军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关系。蒋珊珊马上接过话:“他叫钟雨君,是我们母公司的董事长,她叫程子清,母公司的策划部部长。”

女会员笑笑,心想什么母公司雄公司的,她伸伸腰,欠欠身:“我这儿没事了,你们忙吧。说实话,你们遇到这样的事,也够倒霉的,互相理解吧。”

钟雨君向她鞠了一躬,转身到其他会员那儿看望、慰问。

慰问结束,准备回去,在医院门口遇到牛桂花。

牛桂花外出买毛巾回来,她把陈英生产的事说了一下。钟雨君想想,对着程子清:“陈总刚分娩,我们男人去不方便,你和蒋珊珊上去看一下吧,表达一下祝贺。不要提餐厅的事,这事林楠已经知道了。我们就在下面等着。对了,去门外买一束花吧。”

程子清发现,出了这事,钟雨君活过来了,开始管事了。

程子清和蒋珊珊走后,钱军哭丧着脸:“老钟,我完了。捅下这么大娄子,对公司是毁灭性打击。这连锁餐厅肯定开不下去了,一亿多的投资打了水漂,我是罪人!”

钟雨君捏着他的肩膀:“不要灰心,先找出原因再说。我们一起面对,共同承担。”

程子清见过陈英,无意多留,仅礼节性说了两句客套话,送上花束,然后跟林楠在产房外简单讲了中毒事件的大体情况,她表示:“公司会全力以赴处理好这事,请林总放心照顾太太。”

吴妹和冷小姿到了靠近西部商务区的一家连锁店,这里的十几位会员从中午到晚上,陆续出现腹泻、呕吐和发烧等症状,其中三人呈昏迷状态,目前正在医院治疗。有些症状轻微的会员陆续提前回家,有部分会员没有不适反应。

店长接到公司指令后,即停止了供食,并给仍在餐厅的会员提供饮料、茶水,未吃饱饭的,提供外卖食品。

她们在调查中发现,有一部分会员觉得鳗鱼不新鲜,不吃或吃得少的,就没有症状或症状轻微。莫非问题出在鳗鱼上?吴妹让店长提供一份完整套餐,然后两人拆开盒子,一道一道菜仔细检查着,发现鳗鱼段确实有点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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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小姿告诉店长,这些套餐要原封不动的封存起来,等待进一步检测,餐厅的监控录像也要完整保留,不得丢失。

交待了事,她们急匆匆地赶往人民广场附近医院看望正在接受治疗的会员。

吴妹和冷小姿在急诊室挨个地和中毒会员问候安慰,频频道歉,表示公司会负责到底,承担应有的责任。

其中一位男会员突然认出吴妹:“你就是那位爱心女、采茶女吧,还有那个广告片的模特。”冷小姿心想,这个倒是可以缓和一下气氛,赶忙跟他说:“是的,她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就是老板。”

其他症状轻微的会员纷纷围过来,和吴妹握手:“真没想到,餐厅的老板原来是我们熟悉的公众人物,真的是很漂亮。”

吴妹不好意思地拱手抱拳:“大家先坐着,不要动,医生一会儿就来瞧病。”

说医生,医生到,不过,医生是跟着领导来的。金叔叔和市区领导来到急诊室。

金叔叔俯身问一位女会员:“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转个身,吃力地坐好:“缓和了一些,就是胃里难受。真的好搞笑,开业第一天就出了这档事。”

金叔叔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你不要起来,躺下,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处理一下就没事。因为人多,还要一会儿时间。”他左右看看,问:“这么多人中毒,餐厅负责人呢,他们怎么不在这儿?”

那位男会员赶紧说:“在的,在的,餐厅老板就在那儿!”他指着吴妹。

吴妹碰了一下冷小姿:“应该你出面吧,你是总经理,我哪是什么老板嘛。”

冷小姿小声地说:“你现在是名人,你出面效果会好点。我陪着你,当你的助理好了。”

金叔叔身边的人把吴妹给叫过来。吴妹拉着冷小姿挤到金叔叔面前,两人对视的瞬间,都愣住了。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马上恢复了常态。

金叔叔心疼地问:“这位老板,这,这,你们是怎么搞的,开业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到底是什么原因查出来了吗?”

吴妹看看这么多人围着,还有电视台记者的摄像机对着,有点胆怯:“十家连锁餐厅今天刚开业,没什么经验。刚才去餐厅初步检查了一下,可能是鳗鱼被污染了。”

金叔叔正要安慰她,旁边有关方面负责人呵斥道:“卫生都不保证,开什么餐厅。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先关掉餐厅再说!”

冷小姿不软不硬地回应:“出了这档事,我们更难过。中毒会员的所有治疗,我们都会承担,他们的损失,也会得到补偿。餐厅已经暂停营业,调查清楚了再开张。”

金叔叔转身看着那位负责人:“一码归一码,中毒这事,要查清原因和责任,现在救治中毒人员是头等大事。另外,对民营企业要扶持,要支持。就业这么难,他们十家连锁餐厅,至少可以提供两三千人就业机会吧,要算这笔账。”

他握住吴妹的手,故意用力捏着:“你们能积极救治病人,这很好。这么年轻,打理这么大的餐厅,不容易,好好干,不要气馁,政府会支持你们的。”

吴妹感觉手有点疼,缩了回来:“谢谢政府关心,我们会吸取教训。不吸取教训,就赚不到钱的。”

金叔叔怜爱地看着她:“姑娘,好好干!”说着,领着一众转身离去。他很想跟吴妹多聊几句,但担心当着这么多人,不小心会忘了场景,说错话。

所有人都回到出租屋,也没人通知,大家不约而同地坐在狭长过道的临时座椅上,准备开会研究危机应对办法。

蒋珊珊先通报了整个中毒事件的情况,钱军坐在那儿不吱声。

钟雨君跟冷小姿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主持会议。她心情有点沉重,不知该怎么说:“这事让我们摊上了,真是很倒霉,开业第一天。怎么办,事情出了,只能面对。我猜想,明天可能就会有两件事必须面对。第一,有会员可能要提出退会。第二,防疫部门肯定会来查。先说第一个问题,这个是最严重的情况,我们收了五千万会员费,不知道有多少会员要退。”

吴妹眼眶含着泪水,她不仅仅为公司担心,也为男朋友操心。她说:“如果仅仅是部分会员退出,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以我对品牌生命力的理解,有可能这个连锁餐厅开不下去了。大家想想看,开业当天就出了这档事,这个是很少见的。”

扑通一声,钱军倒在了过道上,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蒋珊珊已经把他扶住:“钱总,钱总!”吴妹想想,钱军太累了,加上出了这个事,心理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不能让他再参加会议了。

吴妹和蒋珊珊一起,把钱军扶到屋里休息。她让蒋珊珊陪着钱军,自己出来开会。这个会对公司、对钱军都非常重要,她不能缺席。

钟雨君与吴妹持有相同的看法:“这事影响太大了,看看手机上的信息吧,全是中毒事件的报道,各家连锁餐厅都有记者在那儿采访。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这么折腾下去,我们就得关门。能不关门当然最好,但大家有没有想过,即使勉强开下去,会员数量不足的话,要养这么多人,肯定亏得更多。”

程子清已经在那儿抹眼泪:“会员这五千万元,我们拿什么去退给人家。旺步集团肯定不会给我们出这个钱的。”

“我的意见是这样,按钟叔说的做最坏打算。没什么好怕,大不了重新来。”冷小姿站起来,充满着激情与挑战:“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并不等于马上就是最坏的结果。走一步看一步,逢江搭桥,遇山凿路,见招拆招。我觉得,我们首先要有一个态度。明天只要有中毒会员要求退会,我们立马宣布尊重选择,无条件退会。这样或许还会挽留一部分会员,或者推迟退会节奏,争取时间来应对。至于非中毒会员,如果他们要求退会的话,必须慎重对待,不要引起连锁反应。还有必须查清是什么原因中毒,不能糊里糊涂的,到底是什么让这么多会员中毒。”

吴妹拿着手机给大家看:“各门户网站也报道了这事,看了都难过。卫生防疫部门在舆论的压力下,已经表示明天来查我们餐厅。”

事件的发展,完全如他们所料,第二天一早,一百多名会员就已聚集在配送中心,要求退会并退回会员费。到了中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造成很大的压力。

冷小姿给钟雨君提出两个建议,一是申请破产,这样也许不用赔偿太多。二是每位董事出点钱,借给公司度过难关。他不同意:“算了,就不要打大家那点辛苦钱的主意,就是借了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下午,钱军突然爬上配送中心楼顶,站在LED屏幕上方,拿着扩音器,向着要求退会的会员喊话:“各位会员,这一切都是我本人的罪过,我愿以个人生命向你们请罪,就这样跳下去,结束我的一生。跪求你们放过我的公司,放过我的同仁,放过我的女朋友。”他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钱军心里算过一笔账,如果全部还掉会员费,必须有四五千万现金,即使还上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开支,没有一定数量会员的支撑,连锁店肯定开不下去,自己就是罪人。没钱,怎么可能娶老婆,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反正自己是孤儿,一了百了。他是铁了心要死,死在讨债鬼面前,至少可以吓吓他们,为公司争取一些时间。

保安马上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公司。钟雨君等全部跑下来一看,傻眼了。吴妹大声喊道:“钱军,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没喊几声,整个人晕厥过去,幸好蒋珊珊手脚快,麻利地扶住了她。

中毒事件发生当晚的会议结束后,吴妹就已经担心钱军心理压力太大,特别到屋里安慰,那晚就睡在钱军的房间,那是她第一次与男人在一起过夜。

现场迅速引来大量围观,在唐香方便食品广场购物和在唐大饼、洋快餐消费的许多顾客都跑出来看热闹,有的人甚至拿出手机拍照、现场直播,一片慌乱、喧闹。

程子清马上拿出手机报警,请求消防支援,并给120打了电话,要求派出救护车。

钟雨君观察一下地形,发现屏幕下方是正门口的台阶,如果人从上面摔下肯定致命。他让保安到仓库把还没卖掉的纸箱全部搬来,垫在台阶上

垫好了,钟雨君冲着他喊道:“钱总,你这样做不但帮不了公司,反而给公司带来更大的麻烦,希望你冷静,有什么困难我们大家一起面对。”

消防队员拿着充气垫来了,充气垫正要往台阶下放,钱军想,再不跳下去,就来不及。他突然高喊:“阿妹,来生我再娶你!”扑通一声,纵身而去。

程子清吓得捂住眼睛,冷小姿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很少会哭,这是到出租屋以来的第一次。

说是迟,那时快,消防队员抢着将气垫推进,钱军上半身掉在气垫上,下半身砸在纸箱堆里。

大家跑上前一看,钱军还能动,松了一口气。不过,应该伤得不轻。

这一跳,把催债的会员暂时吓跑了。

钟雨君抱起钱军,送上救护车,陪着去了医院,程子清她们开着车跟去。

钱军就近被送到南都妇幼中心医院。事有凑巧,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林楠夫妇,陈英分娩后出院,牛桂花抱着宝宝,林楠扶着陈英正往门外走。陈英见钟雨君抬着担架,惊讶地问林楠:“钟总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他们公司的人出了什么事吧?”

旺步集团跟踪项目的负责人刚才已经把钱军跳楼的事告诉了林楠。林楠心想,陈英已经出院了,早晚是要知道这个事的,于是把这几天的情况若无其事地说了一下。

陈英听罢,停住了脚步,仰起头:“天意呀,我这边生孩子,他们那边生乱子。这下好了,这一亿泡汤了。”

林楠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会员纷纷要求退回会员费,他们哪有这么多钱,钱军都被逼得跳楼。如果我们不帮他们一下,这个连锁店就真的消失了。你看要不要…….”

陈英骂了他一句:“愚蠢,开业第一天就出了大规模的中毒事件,你认为这个餐厅还会存在吗?我们现在跑都来不及。如果会员拿不到钱,就会来找我们的,我们是大股东,是上市公司。不过说实在话,钟雨君他们也没往我们这儿推,还算义气。找机会,跟他们解除关系,越快越好。”

林楠面有难色:“这个翻脸也太快了吧!”

陈英不屑一顾:“我们一亿的资金就这样没了,如果再不翻脸,会失去更多。我早跟你说过,做生意不能有妇人之仁。我就奇怪,周一股票怎么会大跌,原来是出了这个事情。股市明天会跌得更惨,赶紧止血吧,不要犹豫,不要心慈手软。”

牛桂花有点听不懂,怯懦地问了一句:“林太太不也是女人吗?”

陈英瞟了她一眼:“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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