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导章 7~12【主角幼年,可跳过】
先导章7寿宴开时
到了徐府门前,朱红色的正门大开,仰头见门上方匾额书‘徐府’两个金色大字,大门左右各植一棵枝干壮硕、枝叶繁盛的万年青,左右分站着几位高壮男子,只是大门和庭院内并未十分结彩张灯,仅略用几抹红色装点。
艾夫人仰头望着徐府那两个大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向在门口招呼宾客的老管家走了过去。
“夫人安好!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老管家笑道。
艾夫人忙回:“不妨事,倒是您在这里招呼人,太阳晒着辛苦了,我们才来,不知该往哪处走?还请您老人家指一指。”
那老管家作个揖,道:“不知尊府上是哪一处?”
兰梳道:“我们是护军参领威武大人府上过来给你们老夫人拜寿的,你们老爷的姨娘,也就是你们二位小公子的母亲,正是我们夫人的姊妹。”又笑道:“管家爷爷也该认得我一点儿才是呢!前些日子你们府中二位小公子百日宴,我跟着我们府中管家大娘才来过呢!”说罢捂嘴笑。
老管家听罢,忙笑道:“姑娘倒提醒我了!可是我年纪大了忘性儿也大,竟未认出的。”
便回头命一个小童:“这几位是贵客,你好生带着进去!”又对向艾夫人道:“夫人请府里面坐。”
那小童躬身引路,向艾夫人道:“夫人请这边来。”于是几人进府。
小童先带着艾夫人到一方朱红色绣福绢花缎铺就的方桌前,艾夫人放了寿礼,是小小巧巧一尊翠糯玉镶金观音菩萨,登记入册完毕,艾夫人带着妧伊先是拜贺了老夫人,便至后堂大厅。
前来贺喜的老少女眷皆在此参宴,艾夫人进门,见女眷们熙熙攘攘围坐几桌饮宴取乐,定睛一看,只见徐姨母坐在那里,发髻上钗着一支光彩夺目的云碧缠金双凤钗,头略低着,正拿着杯盖拨杯中的茶,又不时轻轻吹两口。
小童道:“徐姨奶奶的姐姐到了!”
座中便有几位服饰俏丽的年轻女眷停了杯筷,朝着艾夫人看去,多数人却并不理论,仍旧是吃茶说笑。
徐姨母听了转头,远远瞧见艾夫人,忙放了茶走上来,双手握住艾夫人的手,眼圈儿一红,道:“等了这许多日子,姐姐今日可是来了!”
艾夫人也道:“常想着你,却也不好来这里,你在这府中可好不好?上回百日宴若不是病着了,我必是要来瞧你的。”
二人携手入了座。
艾夫人见宴上许多天南地北出产的海味山珍,还有许多自己未曾吃过也并未见过的新鲜菜色,便道:“据我们瞧着看着,你在这府上可是享福了,又添两位公子,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徐姨母笑道:“姐姐这是哪里话,不过都是些看得见的虚华。姐姐才来,想必累了,先用些饭菜,虽不算奇餐异馔,姐姐将就些用一用,再用些茶,咱们去我房里叙话。”
艾夫人餐毕,徐姨母便请艾夫人同几位与自己素来关系甚密的女眷亲戚到自己屋里小叙。
房中早有丫鬟已摆好了果子糕点和茶水,徐姨母、艾夫人几人便分主次坐下。
徐姨母瞧着妧伊,笑道:“妧伊出生后我还未曾见过,现在已长这么大了,真是黛眉桃花目、朱口峰尖鼻,叫人不能不喜欢,我瞧她以后一定是个形容出众的姑娘。”
艾夫人道:“妹妹见笑了,妧伊如今已会走路和说话了。”便叫妧伊道:“来!妧伊,问声姨母好。”
妧伊此时正蹲在地上,手拿着一只翡翠云纹小拨浪鼓摇着玩,听见母亲的话,便起身,款款走到徐姨母跟前,行个礼道:“小妧伊请姨母安!姨母近来好?我母亲在家时常念叨姨母,妧伊虽不曾见过姨母,却也想着见见您老人家呢!”
徐姨母笑道:“好个灵透孩子!说得我也欢喜了,可你既未曾见过我,又怎么想我呢?”
妧伊正色道:“姨母与我母亲是姊妹,也是小妧伊的亲人,我虽不曾见过姨母,但瞧着我母亲,也知道姨母必是一位神色不凡的端庄女子,今日到姨母府上一见,才知我的推测一点儿也不错呢!”
众人听得都笑了,徐姨母抱起妧伊道:“这么小小的人儿也挖苦姨母呢,真真是个小鬼灵精儿孩子!你们哪里知道,我虽能嫁到这府上,日子也并不是尽如意呢,老爷妻室众多,幸而我今年得了两个小儿子,老爷又喜欢,不然可不知到什么田地呢!”
兰梳听了这话,便过来向徐姨母手中抱妧伊,道:“姨妈抱了好一会儿了,手臂该累了,让奴才来抱着罢!姨妈也歇一歇手儿,用两口茶。”便带着妧伊去别处玩耍。
徐姨母道:“姐姐这个丫鬟倒是应变,看着也面善。”
艾夫人道:“这孩子叫兰梳,上回百日宴,随我们府中管家的沈大娘来过的,你们想必是见过,只是记得不真切。”
徐姨母道:“这就是了。”又问:“姐姐府里的冯姨娘怎么今日不见?”
艾夫人道:“本说今日是必要来的,今早出发前只说身子不爽快,便不来了。”
徐姨母道:“那姨娘的小公子近日如何?”艾夫人道:“元满甚好,老爷也宠他,只是他母亲未免恃宠而骄些,平常言谈行事中总是针锋暗藏,我也不肯与她计较。”
织造府上的曹夫人在旁正喝茶,听罢,安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像贵府上,妾多妻些的人家,难免有些恃宠而骄、争风吃醋的事情,只是眼里心里看得宽些儿,过去了也就罢了。”
徐姨母道:“谁家里头不是这样呢?我们这府里头更甚,那些年纪大的小的姨娘们、管家大娘丫鬟们,哪一个是好惹的?要是认真计较起来,也没个安静日子过了。”
曹夫人道:“原是这样,偏这些事情许多都是一些看着小,实则也能气着人的,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反上不得台面儿,若是不计较,自己心中气也难平。”
艾夫人道:“也只安静隐忍些儿过罢,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头,自古便是这样,谁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徐姨母道:“所以长日里头,能同几位姐姐聊天宽宽心,我自己心里头也舒畅些。若不如此,可不是干气着了呢!”几人听着都笑了。
先导章8鼓佩相逢
忽听得门外有小孩的呼唤声,像是在叫谁,徐姨母便打发一个丫鬟出去瞧。
那丫鬟出去一会儿,进来了一位直背修肩、银服粉靴的小公子,岁约韶年,身后跟着一位青年嬷嬷,嬷嬷身后跟着方才出去的丫鬟。
徐姨母、艾夫人见这小公子同嬷嬷衣着不与众人相同,皆是宫里头上用的绣料,忙起身问:“敢问这二位是?”
那丫鬟上前躬身,声音有些抖,道:“这...这位小爷是咱们先帝爷的三皇子,这一位是宫里头的苏姑姑。”
不等丫鬟说完,众人已跪地要拜,苏姑姑忙上前扶起来几位夫人,道:“三阿哥年岁尚小,几位夫人是长辈,拜他恐折了他,还是不拜为好。初次见诸位夫人,苏麻喇在这里见过各位夫人了。”语毕行礼,慌的徐姨母、艾夫人忙回礼道:“实不敢当,姑姑多礼了!未承想今日三皇子与姑姑大驾光临,不曾去迎接实在失了礼。”
苏姑姑笑道:“几位夫人过谦了,三阿哥还小呢,苏麻喇也不过是在宫里头当些粗笨差使,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又问曹夫人道:“孙嬷嬷近日可好?多日未见了,三阿哥对嬷嬷甚是思念呢。”
只见曹夫人满脸笑容,道:“今日真是意外之喜,三阿哥和姑姑您怎么有时间出宫到这个地方儿来了呢?”一语未毕,三阿哥已扑到曹夫人怀中,撒娇道:“孙妈妈,玄烨好久没瞧见您了,前两天玄烨生病了,心里好难受,玄烨好想孙妈妈!”
苏姑姑看着玄烨,叹道:“先帝才崩,宫中忙乱了这一月,近日才好些了,可偏生三阿哥又受了凉,只能躺着休养。三阿哥想必因病心里有些委屈,只念叨着要找孙妈妈,磨着我求着我,一定要去找孙妈妈,于是这才带了三阿哥出来,谁知到了嬷嬷府上,丫鬟们都说嬷嬷往这里来赴宴了,是以我们往这里来了。方才在前厅,几位老爷见了三阿哥,已经好生招待过了,这会儿特来瞧瞧嬷嬷。”
孙嬷嬷道:“姑姑奔波辛苦了!只是这样出宫上面可曾打了招呼了?只恐姑姑不忍心,带了他出来,回去叫上头知道了连累姑姑受责怪。”
苏姑姑道:“不妨事,这几日连太后在内,宫中上下都为立储君之事伤神,无心计较这些小事了。”
孙嬷嬷点头,徐姨母在旁,听得她二人提立储君之事,便使一眼色,于是丫鬟们拿着茶盘退出房外。
桌上早有丫鬟拿了府上最好的茶叶沏的几杯茶,苏姑姑取了一杯正喝。
孙嬷嬷压低了声音问:“立储君的事情,可有个大概了没有?”
苏姑姑道:“可不还没着落呢!按太后的意思,最好能立旗人娘娘生的阿哥,可对那几位阿哥却不大中意,也有汉人娘娘生的阿哥却是不错,只是朝中几位旗人大臣各有支派主张,对此纷争不断。”
艾夫人与徐姨母在旁听着,搭不上、也不敢搭话,艾夫人瞧那阿三哥手里也拿着一个翡翠小波浪鼓儿,便有些纳罕:“平常给妧伊拿着玩的那个是别人送老爷的贺礼,这宗东西应当不是个成双成对的玩意儿,何以三阿哥也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呢?”又不便问,只得听苏姑姑与孙嬷嬷闲聊。
孙嬷嬷道:“照这么着,什么时候才能立储君以安定天下呢?时间拖长了恐不利于国邦安定。”
苏姑姑道:“正是这话,太后也在征问一些年纪较长、且有经验的老大臣的看法,可能再几个月还是没有眉目,也指不定过两天就有消息了呢!”几人都点头。
苏姑姑又与孙嬷嬷等人闲聊了几句,便有宫里带出来跟着的小太监敲门说到了回宫的时间,那玄烨对孙嬷嬷是百般不舍,又不能不回宫失了皇室礼节,便含泪道:“孙妈妈好生保重,玄烨今日该回宫了,来日得了闲儿还出来瞧您,玄烨在宫中甚好,妈妈请不必为我担心。”语毕行一大礼。
苏姑姑也道:“孙嬷嬷请务必保重身子,来日可享大福也未可知的,几位夫人也请多保重。”于是告辞而去。
徐姨母、艾夫人等起身送他们去了,便回屋坐下。
这时候兰梳抱着妧伊进来了,艾夫人留心,见之前妧伊手上拿着玩的翡翠小波浪鼓没拿着了,便问:“你们方才往哪里去了?”
兰梳道:“之前奴才陪小姐去院里的走廊上散步,谁知对面走来一位俊秀的小公子,竟是咱们先帝的三皇子,说是来瞧他乳母。我们下人本不曾见过宫里头的人,可是惊坏我们大家了。后来三皇子听见小姐手上的翡翠拨浪鼓声儿清脆好听,便赞不绝口,奴才便做主献给了三皇子,请他留着赏玩。”
艾夫人点头道:“正是要如此方是,三皇子贵为皇室,咱们的东西能入得了他的贵眼自然是咱们的荣幸。”
兰梳又笑道:“可还有一件意想不到之事。”
艾夫人问:“什么事?”
兰梳道:“这三皇子也是一位人品贵重、能知礼节之人,他命跟着的人收了那小拨浪鼓儿,厚赏了我们几个不说,还将自己袍上佩着的一块和田玉佩解了下来,说是自己甚为珍爱之物,见妹妹气质不俗,送给妹妹作为敬贺呢。”
徐姨母在一旁,惊喜道:“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了!皇家贵人亲自赏赐,究竟连我们府里也未曾得过的。”
曹夫人笑道:“三阿哥自幼为人慷慨端方,对待下人也仁爱有加,对姊妹兄弟之属也甚好。他幼时,我们陪他在那北长街住着,他本也不常得皇上、太后的赏,偶尔得了几回太后赏下来的果点,他总是分与众人同享,从不曾见他密敛珍藏的只留着给自己。”
兰梳道:“依曹夫人这话,方才三皇子往这里来就是来您老人家的罢,不承想夫人竟是皇子的乳母,奴才们都不知这些事情的,可要自己打自己几个嘴巴子呢!”众人都笑了,道:“不知者不当罪!”
傍晚时分,寿宴已毕,艾夫人一行人辞了徐府众人,便驾车而回。
先导章9芳园小宴
回到府里,天色已经将晚。
艾夫人一行人人人神疲力尽,于是艾夫人命众人收拾停当早些休息,自己带妧伊和丫鬟回了房中。
灯下,妧伊坐在椅子上便开始打瞌睡,艾夫人向她衣服上取下了那玉佩细瞧,原来是一块莹润温和、色泽雅逸的上好和田玉,上雕龙纹、刻飞凤,精美非常。
艾夫人便打发兰梳,叫去看看老爷在书房还是姨娘房里。
兰梳回来,道:“跟着老爷的乔贵儿在书房阶下候着,说老爷在里面看书有好一阵子了,估计过会也该看毕休息了。”
艾夫人先让兰梳打发妧伊睡觉,自己打起精神理了理衣服,又照了照镜子,用帕子包着那玉佩向老爷书房去。
书房中威武看毕书正用茶,艾夫人道:“老爷看了这阵子书也累了,若老爷还不困,可要不要吃些宵夜补一补?”
威武道:“天晚了,夜凉,是有些饿了,就传些味道小食来。”
艾夫人便亲自去厨房安排,夜宵上了桌,威武见桌上有自己素喜的五丝菜卷、清蒸栗子鸡、四喜小饺儿等,又有鸡丁碎肉粥,便笑道:“可是你又费了些功夫,我倒记着一件事却未及问你,今日去徐府拜寿,情况如何?”
艾夫人边给老爷盛粥,边道:“多谢老爷记挂,今日徐府宴况甚盛,老夫人身体也甚好,也见了我那小妹,小妹转我问老爷安。只是,今日还有一宗意外之喜。”
威武见艾夫人说的奇,便问:“可是什么‘意外之喜’?”
艾夫人笑道:“今日在徐府遇上了织造曹大人的夫人孙氏,这曹夫人原是做过当今三皇子的乳母,今日正好三皇子出宫来看望曹夫人,我们也有幸见了三皇子一面。更有意外之喜呢!三皇子夸妧伊把玩的那只翡翠拨浪鼓好,我们便将它献了给三皇子,三皇子又夸妧伊气质不凡,还赏了咱们妧伊一块上好的玉佩。”说着便取出那玉佩,打开包着的手帕,给老爷瞧。
威武看了也大喜,道:“果是皇家赏赐的物件,这样儿精致不凡,想来这三阿哥也是皇子,将来说不定能登大宝,咱们也该将这玉佩供起来,以示对朝廷的敬意。”
艾夫人道:“老爷说的原不错,只是这只是三阿哥一时高兴给妧伊的赏赐,并不与政事、神明相关,供着一块玉显得咱们有些附势之意。依愚妾之意,可以让妧伊佩在身上,既是贵人赏赐,令她佩着,可以带来些贵气也未可知的。”
这威武自先帝驾崩,在官场上遭了些排挤,本想借这玉佩之机向朝廷示些忠,但艾夫人这话叫自己无话可对,只得道:“哦。”
言语间,夜宵已毕。
不等艾夫人发问,威武便说:“我去姨娘那里休息,你也早些睡去罢!”便转身出了书房而去,留艾夫人自己怔怔坐在那里。
艾夫人自己呆坐神伤了一会,命人撤了饭具,自己也回房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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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飞逝,转眼已是康熙八年,妧伊已满十岁,元满也已八岁。
这日烈日炎炎,芳草茵茵,正是盛夏。
威武准备在府中花园榭芳园中设宴,请几位好友小聚略饮,共消此炎暑盛夏。
园中下人们正往进抬桌子、摆食具,威武站在台阶上,一手背后,一手抚须看下人们跑来跑去搬东西,站了许久有些脚酸,便命贴身侍从乔贵儿道:“贵儿,你去搬张椅子到这阶上,我坐一坐。”
贵儿道:“是!老爷。”于是跑去叫一个正搬东西的小厮名唤尚武的,道:“老爷要张大椅子,放在这阶上他坐,你们抬罢这个,务必去把椅子先搬了来!”
那尚武边抬着桌子,边喘着粗气道:“贵大爷,您可自己去搬罢,老爷今日设宴,您瞧我们这些人搬东西还闹不清呢!您老人家自己走一走去搬来罢,等我们去搬反而误了,到时候连累您受老爷责罚。”
贵儿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叫你搬张椅子来,自己不肯去还拿老爷压我。等我去搬,哼!那平常跟着老爷出门应酬的大小事儿竟交与你们这起人做去?只怕就交与你们做去,你们这起人夯头夯脑的,也未必应付的来!”说毕转头而去。
尚武心中实在气贵儿,却因他年长,又受老爷器重,也不敢发作,便恨恨的自己抽着搬东西的空儿多跑了一回,搬了椅子去。
当下桌椅杯盘已陈设完毕,就有宾客慢慢来了。
小丫鬟们托着茶盘鱼贯而行,至园中席上上菜安茶。通政司参议傅太昌、一等侍卫苏必喀、大理寺少卿胡一书等人纷纷前来赴宴。
酒过三巡,威武谈兴正浓,举杯起身道:“今日家中设宴小聚消暑,不承想几位老爷甚是赏脸,纷纷光临寒舍,敝人实心中不胜感激。不瞒诸位,自先帝爷驾崩,新帝登基,朝中改政易权,我好些日子心中甚是烦闷,不曾有这等吃酒开宴的悠闲兴致。”
傅太昌笑道:“威武老爷可是说笑了,老爷家里有儿有女、姬妾成群,家产丰厚,可还烦闷些什么呢!”
威武道:“可知傅老爷并未好生听威武方才之言了,自新君登基这数年以来,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余者我也不敢多言,诸位老爷也深知我的意思的,近日这文字狱之案可是越演越烈了。”
傅太昌明知威武的意思,故意的取个笑安慰他,谁知他竟是认真抱怨,坐中其他人听到这‘文字狱’三个字,皆不敢言,一时谈兴全无。
这时,傅太昌的女儿傅眉舒跑到桌前哭闹不已,众人问她怎么了,跟着眉舒的嬷嬷道:“小姐方才在后院同这府上的妧伊小姐玩,后来瞧见了后院的几盆花儿红白相映,开得实在好,便要掐了玩,但二位小姐偏生又看上了同一盆花儿,二人都不肯退让,故此小姐便哭了。”
威武、傅太昌等人听罢皆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是为一朵花儿,实在小孩子家时常弄的这些小把戏令人好气又好笑。”威武便命贵儿道:“你去后院把妧伊叫过来。”
一会儿妧伊到了,威武便问:“妧伊,你如今也不小了,傅小姐在咱们家是客,你不说好生带着傅小姐在院中走一走玩,怎么连一朵花儿也要跟她抢,实在无礼!往常让你读的礼义诗书这会儿全忘在脑子后边去了!”
妧伊听罢,并不敢反驳,思忖了一会,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不知何为‘礼’字。”
威武本不生气,只预备说她几句便罢了,听妧伊当着众人竟这样问,便来了三分气,道:“你竟不知道吗?可是白读了这几年书了!所谓‘礼’字,不过是尊敬恭谦、以礼相待之意,你竟连这也不能懂了!”
妧伊道:“老爷说的是!‘礼’字是以礼相待之意,方才我同傅小姐折花儿玩,我见傅小姐是客,故此令她先选,傅小姐选毕我才选的,是以妧伊自认为不曾做错。只是傅小姐见了我选的那支美人蕉,又说自己不要她那个蛇目菊了,定要我这支美人蕉,我便问她方才你选的时候不肯选这美人蕉,现在又要了,可是前言不搭后语,傅小姐见我说了她,便哭了。”
威武道:“你倒说的头头是道,连你自己也承认是你把傅小姐惹哭了,还不快向傅小姐道歉呢!”
傅太昌见如此,劝道:“世兄也不必太认真了,不过是小孩子家偶尔赌个气罢了,要认真计较,反伤了孩子的心。”又向妧伊道:“妧伊小姐小小年纪谈吐不凡,又懂礼数,生的也乖巧喜人,果不愧是世兄的女儿。”
威武笑道:“傅老爷见笑了,愚女不才,不能及令千金分毫。”又问:“傅老爷千金今年是几岁了?”
傅太昌道:“十岁,因我对她实在宠爱,平日里难免骄纵些,养成了这么个一哭二闹的性子,这么大了还喜欢闹,还请世兄别怨我们唐突了。”
威武笑道:“傅老爷的千金和我们妧伊倒是同岁。”又道:“不过傅老爷可不许再提唐突这话,若是再提的话,罚酒一大杯!”说的大家笑了,于是几人又鼓起兴来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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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便带着带二位小姐下去玩了。
先导章10规青云志
且说小儿家翻脸快,和气也快。妧伊和眉舒携手而出,又至后院。
那妧伊向眉舒大大地行了一个礼,笑着道:“眉舒小姐!您老人家可发发慈悲,原谅我这没头脑的混子罢!再这么气着,可像是我认真怠慢了你呢。”
眉舒被她这话逗得笑到不能自已,道:“你才是‘老人家儿’呢,谁跟你认真生气了,我才不稀罕生你那气呢,我们家里的下人一屋子,平常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今儿个我还是缓一缓罢。”又问妧伊:“这会日头虽没那么毒,热气还是积聚着的,咱们别在这外头转了,可该往哪里去避一避才好呢。”
妧伊道:“那我带你去瞧我母亲罢!”于是二人到了艾夫人上房。
可巧冯姨娘也在这里做针线,见了眉舒便问:“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可真俊俏。”
眉舒欠身行了个礼,道:“请夫人安!我父亲是通政司参议傅太昌,今日我父亲到夫人府上赴宴,我也跟着我父亲来贵府上走一走。”
妧伊见眉舒以夫人称呼问候冯姨娘,知她是认错了,便定睛盯着眉舒看,眉舒却未察觉。
冯姨娘哈哈笑道:“哎哟哟!这傅老爷的闺女喊我一口一个‘夫人’,可是把我当成咱们这府里的大夫人了?不承想我面上竟真有这相呢!”
眉舒便知自己喊错了人,红了脸不肯说话。
妧伊在一旁看得分明,道:“姨娘今日好心情!眉舒自然是认得姨娘的,只是见姨娘我父亲的妾室,又有些年纪了,她出于尊敬便称姨娘一声‘夫人’。”
眉舒回了回神,也道:“妧伊说的不错,方才是姨娘会错我的意思了。”
只见兰梳搀着艾夫人从里间出来,道:“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眉舒这回便不说话,见妧伊叫了艾夫人母亲,才行礼问候道:“请夫人安!我是通政司参议傅太昌之女傅眉舒,今日我父亲应贵府老爷之邀,在府上参宴,我也随我父亲来府上走一走。”
艾夫人笑道:“原来是世交的千金,兰梳!请傅小姐坐。”眉舒便入了座,正好坐在冯姨娘之下。
冯姨娘道:“傅小姐府上是有规矩知识的人家儿,想来傅小姐是自幼习书抚琴的,这琴棋书画自然也都是通的了?”
眉舒道:“姨娘错爱了,眉舒不曾读书,我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幼教我以贤德为本,家中也只是教了女红之技而已。”
冯姨娘面色得意,道:“傅小姐是女儿,不比男子,自然不读诗书也在理,我们家元满,就是我那小儿子,自幼好学,如今那四书五经都已读了的,写诗作文,都还尚可,连我们老爷也时常夸呢。”
艾夫人道:“听我们老爷说,傅大人自来赏识那些读书之人,既仅有傅小姐这一位千金,又不曾读书,的确使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眉舒顿了顿,道:“既是夫人这里,我也但说无妨了。因宫中有选秀女一制,咱们汉军旗虽是比那满军旗低些,德、才之中能有一优或兼具者,也可被选入宫,充当女官、才人、役使之属,因我是女儿,我父母想着认字读书虽是一种才能,但古来女子因才引来是非的也不少,便只令我以贤德为本、修德为上,好生学习女红之属,是以并不使我曾使我读书认字。”
艾夫人听得入神,半晌,点头道:“正是这理。”心内接着便生出了许想法。
一时傅太昌等人宴毕,作辞而去。
艾夫人将妧伊叫到自己屋里,命妧伊坐下,又漱了一口兰梳递过来的茶,定了定,道:“妧伊,如今你也渐渐大了,先前你小的时候,家里头的情况,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懂,如今告诉你,是指望你能为家里争口气的意思。”
妧伊道:“妈妈您说,妧伊在这里听着。”
艾夫人道:“自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朝中许多大臣升了官儿得了势,譬如当朝的几位辅政大臣苏克萨哈、遏必隆、索尼等人,这几位是最响当当的得势之人,有人得势,自然也有许多被蹬下去失了势的,这一件不幸之事就在于咱们家正是那失了势的一拨儿。你父亲又是汉人,如今虽有个护军参领的空名儿,已然是没有多少实权的了,这几年来他心中的苦闷也是为此。你渐渐长大了,或者已经能察觉到一些情况,如你父亲在他以往相结交的那些地位对等的官员跟前,现今已是卑躬屈节、竭尽低眉顺眼之所能,变着法儿讨好人家、求着人照顾,我在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跟前,也是竭力应付,咱们家里虽不能说是山穷水尽,却也早就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了。再说说家里头,不怕你恼我,我没能给老爷生下儿子,统共只得了一个你,反倒是冯姨娘生了元满,这元满的名儿你也能听出来,他才是老爷的‘圆满’。我虽是正室,却始终不得老爷待见,你再瞧瞧冯姨娘的神色语气,只怕等你再大些出了阁,我在这府里头也没几天安生日子过了。”说着便滴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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妧伊心中也难过,安慰艾夫人道:“妈妈何必过悲,俗语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女孩儿家虽不能考取功名做官,总有其他法子可安身立命的。眉舒不是说汉军旗中有女子才德优备者也可入宫当差,想来这是一条好去路也未可知的。”
艾夫人道:“孩子,我又何尝不知这理呢!只是宫中人口庞大、交际复杂,自古便是是非之地,恐去了并不能安身,反而害了自己。”
妧伊便低了头,思了一会儿,又道:“其实也不妨事,眉舒家里也准备让她去应选,我们一同去应选,倘或遇着了什么事情,也彼此有个照应。妈妈是为我担心,故有此言,但家中形势已至此,妈妈又只有我一个可以依靠,我更无可推脱之理了。再说每年入宫的人也多,人人皆去得,为何我反去不得?”
艾夫人抚着妧伊的手,道:“妧伊自小是懂事的孩子,只是这骨肉分离,我心中实在不忍。”
妧伊安慰母亲道:“妈妈也不必扭扭捏捏的,自来宫中也有人去的,纵使骨肉分离,也不是咱们家一家子这样。再者我还不一定能被选的上,现在年岁也还不够,再过个二三年,若那时果真中选了,母亲再悲伤也不迟。”
艾夫人看着妧伊款款道来,点了点头。自此,对于妧伊的诗书、女红等教导更加用心。
先导章11闺中苦乐
且说那傅太昌之女傅眉舒,自威武府中小宴结识妧伊,二人竟十分投缘,时常去对方家中小坐。
艾夫人瞧眉舒也是个能知礼节的,对眉舒喜爱非常,也时常关照于她。
这日,艾夫人见妧伊做罢功课,便上前瞧,见妧伊临的一篇《子虚赋》,那字写得愈发端锋秀逸,艾夫人拿起来细细瞧了一回,心中甚是喜悦。
便道:“这也罢了,你这些日子以来上午做功课,临字帖,下午又要习针线做绣事,也着实许久不曾好好休息了,你心里头争气不肯说累,为娘的也都知道。今日下午不必做针线了,我带你去散荡散荡,竟带你去傅大人府上瞧瞧眉舒可好?”
妧伊闻之,喜之不迭,道:“妈妈体谅于我带我去散荡,我心中着实感激妈妈,只是妧伊心想,这针线绣事也不好落下的,正是‘不吃苦中苦,不为人上人’,妈妈也知道的,这手上做的活计,若落下几日,再拿起来时,便显手生了。又道是‘熟能生巧’,须得先将这各色花样儿的基本功练熟了,才好做出些新鲜别致的东西来呢。我且带上我的针线活计,同妈妈去瞧瞧眉舒,可使得?”
艾夫人道:“难为你这么想,只是咱们既是去走亲戚,带着这些东西恐不好看。”
妧伊道:“既是如此,我将我的针线活计包起来,等到了傅大人府上,我到了眉舒房里,再拿出来与她同做,如此可好?”艾夫人道:“这也罢了。”于是命小丫头收拾包袱,二人乘车而去。
没几刻便到了傅府。
艾夫人与傅夫人等人相互见过,妧伊也陪着坐了一会儿,便辞了傅夫人往眉舒房里来。
眉舒此时正睡午觉,伺候眉舒的小丫鬟坐在门口阶上的阴凉里打瞌睡,妧伊悄悄走近欲逗她玩一玩,那丫鬟朦胧中知觉了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妧伊,便笑道:“姑娘怎么来了?许久未见姑娘来,今日可是意外呢!一向可好?”
妧伊笑道:“好!你们也好?我在家时常也有事情忙的,想来也不能够自己就来的,你们姑娘呢?怎么今日静悄悄的?”
那小丫鬟道:“我们姑娘在房里休息呢,有半个时辰多了,现在也该是起来的时候儿了,我带你进去瞧瞧。”
二人进屋,见眉舒还未起来,小丫鬟面上有些为难,悄悄道:“姑娘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去倒杯茶你喝。”
妧伊摆手示意不用,又向小丫鬟做了个‘嘘’的手势,便自己悄悄往眉舒床边去,见眉舒侧身合目躺着,脚露在外头,盖着一床云霏妆花缎被,气息均匀可爱,便轻轻用手指摩挲她的面颊。
只见眉舒眯着眼皱了皱眉,猛地坐起来骂道:“该死的东西!扰着我睡午觉!”
及睁开眼,定睛看了看,见是妧伊,便道:“你怎么来了?要来不赶早儿,这会子吵着闹着人家睡午觉呢,哼!”
又骂那丫鬟:“你是死人呐!妧伊来了你不会先叫我一声,回头给你两个嘴巴子呢!”
妧伊笑道:“我的傅大姑娘,可别生气了!这都是我的不是了,方才是我不让她叫你,我自己先来逗一逗你呢。”
眉舒道:“还说呢!要不如此,我定不饶她呢!”于是翻身下床漱口洗手,二人坐下。
眉舒道:“怎么今日有心情来瞧我了?你母亲可好?怕你没把我放在心上呢,这些日子也不见来个信儿。”
妧伊道:“我母亲这会儿在厅里与你母亲叙话呢,等会咱们瞧瞧去。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在家不得出门,还不是学那些东西呢,不是读书写字,就是绣布缝针,可是累得慌。”
眉舒道:“你倒是心实,姨母叫你做,你还当真儿的一丝不苟呢?这读书写字我虽不懂,做女红实在累人,我做着那些香囊儿、绣帕、荷包的日子里头,手也抓针抓起茧子了,什么水路儿、压瓣儿,又是出边儿,又是什么千奇百怪的花样儿,我实在做烦闷了,不过数月里父母跟前做上几个交了差也就完事儿了。那教我的嬷嬷跟前,我纵不做,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妧伊笑道:“劝你老实点儿耐着做罢,眉舒姑娘将来可是要进宫当差的人,一技之长也没有,可怎么与人处事呢?万一哪天被皇上看上成了娘娘,那宫女儿可不得笑话你这个‘娘娘’呢!”
眉舒听得骂道:“你这一天到晚就会掰扯别人的东西!满嘴里瞎说的可是什么玩意儿!看我不拧你那嘴!”便上来闹妧伊。
妧伊摆手求饶道:“罢!罢!眉舒姑娘可饶了我罢!再不敢了的。”
眉舒还不肯罢休,双手叉腰,指着妧伊道:“还说我当‘娘娘’臊我呢,你这东西还不是拼着命的学习修养,要选进去呢,这里谁又比谁清高了!”
妧伊道:“罢了罢了!见你埋怨做针线苦,不过说句笑话儿逗你开心而已。”
又转话头儿,道:“我看那唐诗中有‘敢将十指夸偏巧、苦恨年年压金线’等语写做针线的人,可见自古这针黹之事便令人又苦又恨。我费了些日子做了一条肚兜,今日特带来了送与你。”说着打开带来的针线包袱。
眉舒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哼道:“算你还没糊涂过去!知道做东西给我送了来。”
看时,见那是一条绣着攒心芙蓉的浅珍珠红肚兜,上面的绣芙蓉的图案生动,针法活泼,至为精致美丽,图案左上方还绣有小小一首诗。
眉舒一瞧,便喜了,道:“这件绣的着实不错,与我那些活计相较,也可勉强算个好的了,可见你成日家闷在家里头没白忙活。”
妧伊做着带来的针线,悠悠一笑,也不抬头,道:“就那一小小一件,不知费了我多少功夫呢,可好生穿,别糟蹋了。”
眉舒取笑道:“咳!自己成日在家呆着反正要练着做这些活计,这会子顺带着做了一条给我,还指望我给你供起来呢?”
妧伊道:“姑奶奶!我做的东西哪里敢叫您老人家供起来呢?只巴望着您赏个脸偶尔穿个一次两次的,我这脸上可不也有些光了呢!”说着二人都笑的前俯后仰。
眉舒道:“这绣工好固然是好的,只是我又不认得字,你在这上面绣这些字,它们虽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们呢!”
妧伊笑道:“这一首是词,却又不比一般词,是北宋六一居士的一首写意,我且念与你听: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眉舒听毕,问道:“这又是什么鸳鸯、什么金泥银泥的,你快解与我听听!”
妧伊道:“这词就是说,一位梳着凤髻的女子,撒着娇儿问她郎君自己眉毛画的怎么样,又靠在她郎君的肩上,问他‘鸳鸯’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我见这诗倒有些预见,想你来日成婚了,可不就要挨着夫君的肩膀问‘鸳鸯’二字怎么写呢!”说毕捂嘴笑。
眉舒见状骂道:“方才没拧你的嘴,这会子还皮痒痒呢!什么破肚兜儿,做的再好我也不穿它呢!”
妧伊见眉舒有些脸红,便也不再去打趣儿她,道:“坐了这么一会子了,咱们上前头瞧瞧我母亲去,我母亲长日未见你,也怪想你。”
于是二人收了东西往前厅去。
先导章12京中街市
厅里,艾夫人与傅夫人正用茶。
艾夫人道:“叨扰半日,这会子我们也该回去了,来日还过来瞧夫人!”
不等傅夫人开口,眉舒便跑上前来磨着傅夫人,道:“我才来瞧艾姨母,怎么就要走了。娘,你快留一留艾姨母,留她同妧伊在咱们家吃晚饭嘛!”
傅夫人道:“正是呢,夫人在我们府上用晚饭罢!府上与我们离得也不远,片刻就可到的。”
艾夫人道:“原是来尊府家常走动而已,不曾备礼,这会子夫人留饭,可像是我们大摆阵仗走亲戚来了呢。”
傅夫人笑道:“什么礼不礼的,自家亲戚不说那些。”
艾夫人也笑道:“夫人美意,那我们就再叨扰片刻。”
因已近晚饭时分,傅夫人便差人准备传饭。
饭毕,傅夫人道:“平常我们眉舒可是不大吃东西,我们说了她几次,也未见大改,今日想是妧伊也在,吃的倒比往常添了些,小孩子家儿还是喜欢聚在一起玩儿呢。”
妧伊见傅夫人说她们是小孩子家,便鼓着劲要解释一下,道:“夫人说的有理,我同眉舒素日要好,在一起说说话儿也彼此都心里头高兴些儿呢。只是我们如今也大了,不能算得是小孩子了,再有个一二年,可都要准备待选了呢。”
说到待选,众人都有些忧伤,于是艾夫人便要告辞。
临走,妧伊想着今日自己逗弄眉舒,使眉舒的一个小丫鬟无辜挨了骂,便差跟来的自己的小丫鬟悄悄送了一块碎银子与那小丫鬟,然后同母亲告辞而去。
等众人走后,眉舒回到自己房里,趁丫头没在拿出妧伊送的那条小肚兜儿,看上面那首词,又以手细细抚之,不禁偷着捂嘴笑了。
转眼已是年底,京中家家张灯结彩,处处洋喜泛庆。腊月二十三开始,皇帝封笔封玺,主管大臣封印,文武百官俱停止操办公务,威武本无甚差事,如此更觉清闲。成日在家闭门不出,不是看书修养,就是练武观花。
这日,威武府上的管家沈大娘拿了年货单子,欲寻几个年纪稍长的掌事大爷、小厮及做粗活的丫头等去街市上逛铺子置办年货,便回了艾夫人。
艾夫人道:“沈大娘办事我自然是安心,只是跟着的小厮丫鬟们可要好生跟着沈大娘拿东西搬箱子,别出了这府里就像那没笼头的马似的逛,或者偷懒耍滑的自己玩去了,回来叫我知道了,打一顿板子才好呢!”丫头小厮们都齐道:“是!”
妧伊在旁,听得街市购置年货之语,心中着实好奇,便道:“妈妈,我长这么大,虽出府走过各处亲戚,却还不曾去街市上见识过这买卖生意的行情,今日我随沈大娘出去见识见识这货物经济、鱼米布柴的行情,也长长识见,否则这高墙大院住着,连外头的情况也不知道,可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艾夫人心想:“自来女儿是要养在深闺,确实妧伊还不曾接触过外面这些事情,沈大娘是靠谱人,令她带妧伊去见识一下行市卖卖想来是行得通的。”便问:“这两日功课、女工做得怎么样?”
妧伊道:“回妈妈,今年以来,孩儿一直在读五经,到年底也读的差不多了。至于练字,孩儿想,空练倒不好,是以将那前人编的宋全词抄写了几遍以练字。”
兰梳在一旁,道:“跟小姐的小丫头伺候小姐写字,时常地说‘小姐练字,竟把那书整本的书方方正正地全写了下来,写完的字,收了一叠,又来一叠,我们在旁看着都累,小姐写着,自己倒不说自己累。’可见用心。至于女工,夫人又何用问呢,瞧瞧往常节庆中小姐做来孝敬您的鞋袜衣服,就知道了。”
艾夫人笑道:“既是这么样,妧伊便同你沈大娘去罢,只是衣服妆饰不可太过艳丽了,以朴素为上才是。”
妧伊点头谢了母亲,回屋去了妆饰、换了便服,便随沈大娘等人而去。
行至一条两侧店铺林立的街口,远远瞧见街中有许多朱色对联、灯笼之属挂成一片片火红,当中大路行人往来纷纷,皆空手入街,提着大袋子小包袱出街而去。
妧伊随沈大娘等人走进去,边走边细看那街上的景致,油米铺、丝绸庄、典当行、酒肆里头人进人出,还有叫卖各种玉器石头、摆件等精巧玩意儿的小贩、各种炸煮小食的锅炉摊,又听那支桌卖面的吆喝着“大碗的面条子咯!”蹲在街角卖菜的老婆婆也叫卖着“自家种的新鲜菜水儿咯!”
妧伊心想:“之前只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些地方,今日一来才知确实有些意思,可知柳七词中‘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一点儿不错的。”
沈大娘向众人道:“你们几个拉好板车,跟着几位大爷们去买柴、炭、米、油、酒这些东西,丫头们跟着我,咱们去看菜肉酱料和茶叶布料,你们买完了把东西拉到那一头街口儿,找个人少些的地方先放着,等我们买的差不多了支人去叫你们过来拉车。”众人齐道:“是!”便分作两拨儿。
妧伊随了沈大娘这拨儿去,逛遍了蔬菜摊、肉铺等许多地方,便去买府中年下做新衣裳的布料。
到了那绸缎庄,沈大娘与掌柜商量价格的空儿,妧伊便随跟来的粗使的丫头们到处瞧着看。
有丫鬟见柜后架子上挂着的香囊荷包之属,便用手指着,向同行的丫鬟小声道:“你们瞧瞧这个,远远瞧上去虽是鲜亮,凑近了一瞧,针脚针法都粗糙,花儿也不精致,比咱们府上做的的可差多了!”
另一个丫鬟道:“那一日我在院里当差,沈大妈差我拿东西到厅里头给夫人,我瞧见了夫人身上佩的一个嫩黄色绣了福字的荷包,好生精致,那‘福’字竟是活凸了出来呢,虽是说咱们时常也做这些,这样费工夫又难做的东西一般的也做不好它。”几个丫鬟都点头。
妧伊听得,心里头喜滋滋的,那福字荷包正是自己做了端午时候给母亲的。
过了一会儿,沈大妈在柜台跟前付银子,回头见丫头们一个也没有,便叫道:“死丫头们!不跟着我搬自个儿做衣裳的布,倒跑去转悠,还不回来呢!”丫头们听见,一溜烟跑上前来分抬东西。
出到街上,沈大娘照单子点了一回,见东西齐了,便差一个丫鬟道:“去那头的街口告诉几位大爷,咱们这里东西买好了,请他们叫人拉一辆板车来咱们装这些东西。”丫鬟点头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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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那丫鬟带着三四个小厮气喘吁吁跑回来了,沈大娘还不及问怎么了,便有一个叫尚武的小厮喘着道:“大事不好了!”沈大娘道:“慢着些儿说!到底是怎么了?”
尚武出了一口长气,道:“方才我们买完柴米,就在那街口墙根儿干净地方坐着等沈大娘,谁知没一会来了几个人,拉着几匹马也在墙根儿休息,贵大爷见人家的马好,便过去弄那马,不料被那马踢了脸,贵大爷就要给那马些颜色瞧瞧,人家自然不肯,贵大爷一气,便要打人,这会子正闹着呢!”
沈大娘听毕,气骂道:“贵儿这兔崽子,越发当自己是大爷了!”又对众人道:“走!你们分着些儿提上东西,咱们走着过去看看。”
到了街口,见贵儿站在那里破口大骂,那些牵马的人也一个个眼红耳赤,眼看就要打起来,沈大娘忙喝贵儿:“你自己惹了人家的马遭了踢,这会子不老实些儿,还这么嚷嚷,让别人看了我们府里不像话!”
贵儿回头喝那些小厮道:“这又是谁跟沈大娘说我惹的那马?还不滚出来!”
环视一圈,指着一个小厮骂道:“这必又是尚武嘴皮子快说的!从前老爷宴客那日因搬椅子之事训了你,这会子做这些‘暗地里戳针’的事情呢!”
沈大妈道:“不是尚武,也不是谁说的,我活了这几十年什么没见过,方才走到街口听你叫骂,就知道缘由儿了!”毕又朝几位跟出来办事的爷们儿道:“这里好几位爷在,怎么也不劝劝贵儿,都是白吃饭的吗!”
妧伊在旁听了这话,心想道:“今日来的这几位掌事大爷,往常皆与贵儿一气,又时常欺负小丫鬟小厮们,今日吃这个亏挫一挫也好,这事也不便我姑娘家插手,且看他们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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