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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终于找到了父亲,实现了二十多年的心愿,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吴妹却变得沉默寡言。她心里惦记着父亲的未来命运。

按理说,吴妹应该在第一时间将父女相认的好消息告诉大家。经过再三考虑,决定把这事放一放看看再说。她是担心这层关系会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营,无论是正面的或负面的影响,她都不想要。再则父亲的那些事,让她非常操心。

她连钱军都没说,钱军本来压力就大,说了这事会让他不知所措。

张氏集团一亿借贷到位后,旺七彩的海产品干货项目进展顺利,到了秋天就已形成规模。以张氏保鲜技术加工的海产品干货与传统方式加工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经过特殊技术处理后真空包装,保质期是后者的两倍,加工成本仅为三分之二。新产品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七彩干鲜”。

唐大饼餐厅从原来的5家扩张到20家,遍布南都各区县,与洋快餐形成分庭抗礼的格局,每天营业收入达到了一百万。会员餐厅也有所复苏,新入会员递增了三成,

七彩公司与光明农场达成了品牌策划总代理的业务,这项工作由程子清为主负责。国有农场并到光明农场后,休闲赛马项目立即启动,预计明年春天即可正式对外开放。

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七彩干鲜正式面市后,受到消费者异常热烈的追捧,销售一直处于断货状态。同时引发了整个行业的大地震,沿海县市做海产品及干货生意的经营商受到毁灭性冲击,部分地区海产品加工公司甚至派人前往市里告状,指责旺七彩以低廉价格进行恶性竞争,此事甚至惊动了省市领导。

有关报告呈到金三三桌面。

他看了看,有点哭笑不得。人家旺七彩利用新技术,研发出价格更低、品质更好的干货,怎么就成了恶性竞争呢。不过,那些渔民的生计也不能不考虑,这事有点头疼。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旺七彩总经理,在这件事上不便表态,只好笼统地批示:“请南都市关注渔民生计,帮助产业转型,做好安抚工作,避免发生矛盾冲突。”

冷小姿其实很早就顾虑到父亲的产业,会不会也受到冲击呢?她多次向父亲了解海产品销售情况,父亲总是说没事。她还是不放心,又挂了电话。

“爸,家里的生意还好吧,中秋节订货多吗?”她知道每年中秋和新年都是海产品干货的销售旺季,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忙的。

“孩子,挺好的,不要惦记家里的事。最近还好吗,是不是谈了男朋友了?”父亲的声音有点沙哑。

“嗯,刚接触一个,成熟了自然会带到家见过爸爸妈妈的,现在还不确定。知道爸爸不喜欢女儿过早谈恋爱,遇上了也没办法。”冷小姿娇羞地说。

“没事的。爸只要你会保护自己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忙去了,空了给你妈打电话。”父亲像是有什么事,说着就挂了。

冷小姿的父亲冷钢是南后街渔村着名的海产品加工经营商,经营海产品十几年,一直以来生意都是顺风顺水,稳稳当当,年收入上千万。这回七彩干鲜问世,重创了他的生意,销售一落千丈。他肯定想不到,重创他生意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儿,用个人婚姻做筹码,换来一亿借贷,推出了七彩干鲜。

冷钢此时正跟公司高层研究应对策略。经过充分研究讨论做出两项决定:一是将中秋未订出的干货以低价销往七彩干鲜未涉及的地区,避免滞销造成更大的损失。二是直接与旺七彩沟通,寻求合作,哪怕并到旺七彩,也在所不惜。冷钢知道,自己的海产品加工技术早已落伍,再不寻求出路,只有死路一条。

冷钢带着助手,从南后街鱼村出发,经过长途跋涉到了南都。在南都经过多方寻找,终于来到旺七彩。前台将海产品经营商冷钢来访的消息告诉了吴妹,吴妹这几天接待了不少类似的造访者,有来威胁的,有来吵闹的,有来哭诉的,各种各样,花样百出,弄得她哭笑不得、筋疲力尽。她本不愿见,心想见面无非是吵架,然后不断地解释,弄得保安如临大敌,跟在她屁股后面。

吴妹心里清楚,他们自己产品老化,被市场抛弃,在这件事上公司并没有责任,但还是同情沿海经营商的遭遇,让前台把客人请进。

冷钢进门一看,有点诧异,这么大一家公司,总经理居然是一位姑娘,顿时心生钦佩:“吴总,我姓冷,南后街渔村的海产品经营商。真没想到我的竞争对手竟然是个女孩,还把我给打败了,佩服呀。”

吴妹给他俩倒了杯水,坐在沙发对面,心想,此人不吵不闹难得:“冷总你好,我们的七彩干鲜是新产品,没想到会给大家造成这么大的市场冲击,实在抱歉。”她在称呼冷总时,有种亲切感,因为冷小姿在公司也是冷总。

冷总摆摆手:“这不怪你们,市场嘛,谁做得好谁就胜出,无可厚非。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沟通一下看看,双方有没有合作的空间。我们的技术毕竟是太落后了,被市场淘汰是迟早的事。技术虽然落后,但也有优势,有丰富的海产品与发达的销售渠道。双方可以优势互补,联手在南后街渔村成立公司进行新的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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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妹听罢觉得新鲜,竞争对手来谈合作是件好事:“难得您会这么想,我个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公司毕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得跟上级公司汇报沟通一下,然后再给你一个回复好吗,我判断合作的可能性很大。做生意就是要互补的。”

冷钢身边的助手坐不住了:“我们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能不能把你们的领导叫过来现场说说嘛,好事要快办才好。”

吴妹心想,跟周边海产品经营商合作,是与同行联手,和气生财的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如果这个做好了,其他的可以比照推广。

她起身从桌上拿了份文件,说:“你们跟我来,到总经理那儿去,直接谈。”

冷钢和助理跟着吴妹,来到了冷小姿办公室。钟雨君和程子清刚好也在,正跟冷小姿谈着什么。

吴妹先进去,冷钢站在门外,心想,这家公司上面还有公司呀,不简单。正想着,吴妹朝外喊了一声:“冷总,请进!”钟雨君和程子清有点疑惑,怎么也姓冷呀,冷小姿正埋头看着什么。

冷钢和助手进了办公室,吴妹热情地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的钟董事长,这位是程部长,负责策划的。还有这位,哦,她也姓冷,冷总,你们是本家呀。”

冷钢好奇地看着低着头的冷小姿,觉得这身影好熟悉。

冷小姿抬起头,先是一愣,揉揉眼睛,大声叫着:“爸,爸爸!”

“姿儿,姿儿!”冷钢上前一步,冷小姿从办公桌前绕过,跑上前扑在父亲的怀里。

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大家万万想不到,冷小姿以身相许换来的事业,竟然给她父亲的产业带来灾难,冷小姿更不敢以婚姻换借贷这事告诉父亲。钟雨君和大家协商后马上决定,与冷钢合作,在南后街渔村创办冷氏新型海产品公司,旺七彩仅以技术入股。同时,与冷钢共同处理滞销的海产品,能重新加工的,并入旺七彩进行再加工。无法重新加工的,协助销售,确保冷钢不受损失。

吴妹还暗中加把力,决定派出精干销售人员,直接去冷钢公司协助。

父亲难得到城里来一趟,冷小姿让办公室帮她去钻石大酒店预订两个标间,下班后领着父亲去了唐大饼餐厅用餐,饭后和父女俩一起逛街购物。

逛到百货商场,冷小姿看到一套浅灰色西服觉得蛮好的:“爸,要不你试这个。”

服务员见状麻利地取下西服,提在手上,往冷钢身上一靠,赞美道:“父亲这么帅,女儿眼光很独到,非常合适,要不穿穿看吧。”

冷钢接过西服,在手上转了转:“面料不错,款式也还行。女儿看中了,我就试试。”服务员指着左边的更衣室:“去里面穿吧。”

冷小姿知道父亲一向试穿衣服都要妈妈帮忙,不然会穿不清楚的,甚至把领子夹到脖子里。她跟着进了更衣室,更衣室很小,两人站在里面显挤。她干脆就开着门,自己站在外面,让父亲把外衣脱掉,再帮着穿上,边边角角拉得整整齐齐的,左看看,右瞧瞧。

冷钢摆了一下手臂,手腕不小心划到门缝的钉子上,袖口划破了一道。

服务员跑上一看吓着了:“啊,这个西服两千六百元,破了要赔的。”

冷钢转过手腕,有点心疼:“怎么会这样,要赔呀?”

冷小姿心想,你一个更衣室有钉子,本来就是你们的不是,要真的理论起来,主要责任是商家而不是消费者。但转而一想,纠缠很麻烦:“我们买下就是了,你们这个钉子要处理好,不然其他客人要是碰上了,不一定像我们这么好说话。”她想晚上到酒店用针线补一下也看不出来。

她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留了一段文字:第一次陪老爸买衣服,就划破了袖口,那就让笨手笨脚的女儿一针一线地补起来吧。

没想到分享朋友圈后,引起热烈讨论。

吴妹心疼地回复:破了就破了嘛,我什么时候也能给父亲买一件呢

钱军回复吴妹:我们本来都没有父亲,不要乱认嘛

张导回复:能不能让在下见见父亲大人,我奉上英国最帅的西服

程子清回复:小姿,你在哪里,我们过来帮忙补一下,你毛手毛脚的,不行的

吴妹回复钱军:不会乱认,以后会有的

冷小姿还给父亲买了名牌皮带、衬衫还有进口电动剃须刀。她记得上中学时,那年父亲生日,她花了几十元买了一个剃须刀做为生日礼物,可是没用几回就坏了。她暗自发誓,等自己赚钱了买个好的。结果钱是赚了不少,但事情给忘了,这回总算是实现了心愿,花了两千多元买了多功能的进口品牌。

她给母亲买了两套内衣和一条围巾。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多块,然后回到酒店。

她和父亲住一个标间,父亲的助手住另一间。

冷钢看着女儿,说:“好了,回去休息吧,爸明天一早就回老家,一堆的事要处理。”

冷小姿坐在父亲跟前,拉着他的手:“爸,今晚我就这儿睡,咱一人一张床。女儿不孝,关心爸妈太少。”

冷钢亲切地抚摸着冷小姿的脸:“真没想到,去年离开家的时候,啥都不会,还要爸妈千叮咛万嘱咐,现在居然做这么大的生意,为什么不跟爸妈说呢,爸妈也替女儿高兴。以为你还在那个律所上班呢。”

冷小姿低下头:“其实也没什么啦,主要是遇到对的人,大家一起拼搏。没想到生意做到跟爸竞争了。”

“没事的啦,被自己的女儿打败,爸高兴。你看,现在不是父女合作了么,这要是跟村里的人说起,大家一定觉得很好玩。”冷钢最开心的,是见到女儿这么有能耐,至于自己的生意,不重要。大不了转行做其他的,反正这十几年也赚够了。

“爸,你去洗澡吧,洗了我给你按按肩膀和脖子。”冷小姿先到洗浴间放好热水,然后把父亲推进去拉上门。父亲颈椎不好,她在老家的时候,啥都不会干,只会给老爸胡乱的敲敲背。上回在林楠家,牛桂花教了她几招按摩手法,她想一会儿帮父亲按按。

冷钢洗完澡走到床前,看看冷小姿,低声说:“要不算了吧,别按了,你又不会按,小时候就会在我身上乱抓。再说,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不比过去在家的时候。”

冷小姿撒着娇:“哪里有什么大姑娘嘛,在爸的眼里,女儿永远是女儿。”说着,硬是让父亲脱掉上衣,趴在床上。她跪在床前,用酒店的润肤露抹在父亲的脖子和背上,搓搓手,然后一板一眼地推、拿、掐、挤、拍,能想到的手法一股脑全用上。冷钢去过医院做过颈椎按摩,觉得女儿的手法还行,至少挺用心地在按。

“叮铃铃”门外有人按了铃声,会是谁来呢,冷小姿觉得奇怪,打开门一看,是程子清和吴妹:“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嘛?”

吴妹拿着针线包:“你不是让办公室订的房间么,一问就知道。我和子清特地来帮你爸缝袖口的。”

程子清和吴妹走近一看,冷钢光着上身趴在床上:“你们父女俩这是干吗呀?”

冷小姿嘿嘿地笑着:“老爸颈椎不好,我瞎按了一番。”

冷钢转头一看,来了两姑娘,不好意思地又埋下头。

程子清哈哈大笑:“你爸还难为情的呢,真可爱。”

说着,三个女人一起上阵,像揉面团一样把冷钢的背揉得红一块、紫一块的。冷钢咬住牙挺着,不敢作声。

冷小姿还特地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老妈:“妈,老爸好过瘾,我们三个姑娘给他按摩啦!”

冷太太回了信息:“轻点,别把你爸的老骨头折腾断了,我还要他照顾呢。”

没按一会儿,冷钢打起了呼噜,奔波了一天,实在是太累。

冷小姿见父亲睡了,从购物袋里把西服取出,摊平放在床上。三女孩中吴妹的针线活算是最好的,她把撕裂的袖口合拢,将抽丝部分内凹并衔接,再一针一线的缝合,针脚走得细腻密集,缝合之后看上去就像袖口的一个装饰。接着,她照着左边袖口的模样,将右边袖口剪开一道缝隙,用同样的手法进行缝合,左右两个袖口便有了对称的装饰纹路。

吴妹执针的姿势,穿线的模样,娴熟且飘逸,温婉而恬美。虽然是从吴妈那儿学来的,但渗透了她的美学修养,显得更为优雅与细腻。

冷小姿心想,在两位姐姐的美学修养面前,自己就是个小学生。

见冷小姿如此惊叹不已,程子清跟她说了一段针线活的道行:“传统女性必须懂得女红针线活,那是因为过去没有机器必须是男耕女织。现代工业化社会,机器代替了人工手活,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满足了生活需求,女人也从繁琐的针线活中解脱出来。然而,事物的进化总是螺旋式上升的。人们看多了机织品,回过头又觉得手工织品更有味道。就像电脑打出来的字虽然规整,却不如一手漂亮的手写字更有情感与魅力。在工业化时代,最贵重的或最具收藏价值的,往往是手工制品。女人会点针线活,至少不是件坏事。”

三个女人,两个学美术设计,重于形象思维,一个学法律,重于逻辑思维。两种思维方式一旦碰撞,便是五彩缤纷的世界。

程子清看看时间:“十二点多了,要不我们晚上就睡在这儿吧,不想回去了。”

冷小姿诡异一笑:“就让老钟和钱军两男人守空房吧。好像出租屋从来没有过缺女人的夜晚,这是第一次。”

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共一床睡了一个晚上。不过,程子清第二天醒来发现,冷小姿和吴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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