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看了祁玉一眼。
祁玉出到殿外，进来回道：“回贵人，祷珠已请白音将军将黑风带到殿外。”
太皇太后舒了一口气，道：“传哀家的命令，此刻就可以下去搜查坤宁、钟粹、延禧这三宫，务必找出来背后这个人指使一切之人到底是谁！”
苏嬷嬷点头，道：“是！”便出了大殿与白音一同前去搜查。
众人鸦雀无声，都在殿中焦急等待结果。
我观察了一下，皇后看起来面上尽是吐气扬眉之喜气，端坐在椅上，一手抚着孕肚，一手携着一块粉白糕点，大约她也猜到了此事多为和妃所为。柔妃和温嫔、荣娘娘略语了两句，三人自坐着喝茶，神情不明。至于和妃，她与惠娘娘、眉舒悄声私语着，面上毫无惧色。
和妃这样淡定自若，令我有些吃惊，按说，马上要被揭露了，她怎么毫不畏惧和心虚？
一时，白音带着黑风回来，向皇上和太皇太后等人行了礼，道：“请皇上和太皇太后恕罪，坤宁、钟粹、延禧三宫之中并未找到那特制的有气味的银子。”
怎么会没有？
白音这话让我可有点挂不住了，我可以断定那银子被和妃派人调换回了延禧宫，可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我的推断出错了？
我心中的各种想法沸腾起来，会不会是和妃早将那笔银子送出了宫？可是为什么这几天观察延禧宫的太监说没有人出宫？难道和妃有神通在延禧宫内将那笔银子销毁？可是依黑风的嗅觉，就算她将银子毁了埋到地下，在黑风面前还是不可能藏得住的。
众人都瞅着，我陷入了尴尬，抛下海口一本正经地说了半天，结果却不像我是说的那样。
我站在大殿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感觉倒是不太紧张，可是没一会儿汗水还是浸头了后背的里衣。
终于在十二分的尴尬窘迫中熬到了时来运转——我忽然想到那银子从都察院里被换出来之后，一路不论走到哪里都应该会留下气味的，于是我道：
“看来这个人比我们想象得要高明，她早已转移了这笔特制的银子，又或者，她根本没有让这笔银子经过她的手，而是直接派人送出了宫。不过，我们仍然可以从银子被入库之前入手，这笔银子在入库之前被作了调换，调换银子的人拿着这特制银子从银库一路离开，还是会留下气味。此时就请白音将军到银库找纳银的严侍卫，询问他当日调换银子之后那调换之人离开的方位。”
白音点头告退而去。
殿中众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我也回了座位，不再说话，只有几位添茶水的宫女和太监躬身轻轻走动。
过了好一阵子，白音领着黑风进来，面色沉重，道：“回太皇太后，回皇上，黑风在银库徇到了气息，但气息直通到宫外一所宅子后门，便失去了踪迹……”
太皇太后眉头一拧，道：“那所宅子是谁家的置业？”
白音磕头道：“匆忙回禀，未及打听，故此微臣不知。此时夜色已深，太皇太后还是以保重身体为上，不如待明日微臣查明了事实，前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禀报。”
太皇太后看了白音一眼，思索良久，道：“既如此，大家各自散了回去歇息。”
于是皇上、皇后等人纷纷告退，太皇太后也带人乘辇回了慈宁宫。
我也带着祁玉和祷珠回了妧德苑。但我总觉得白音的话有所保留，像是早已经查到了那所宅子是谁的，却故意说没查到。
我心里放不下这个结果，次日清早便前往慈宁宫了解情况。
不出我所料，苏嬷嬷在门口侯着，说白音也已经到了，正在书房和太皇太后汇报情况。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白音不在大殿汇报，跑到书房去？我隐隐感到一种不舒适感。
我前往书房请安，太皇太后的神色看起来既凝重又透着轻松，充满着矛盾感。见我进来，她问：“你知道那所宅子是何人的置业吗？”
我道：“妧伊不知，还请太皇太后赐教。”
太皇太后丢给白音一个颜色，白音道：“回贵人，那所宅子是内大臣佟大人名下的置业，佟大人不是一般可查之人，故此太皇太后同微臣讨论一番，认为此事须得就此打住了。”
我听到这个‘佟’字，就知道一切的努力又白费了，那个宅子是佟家的置业，可后宫妃嫔又有几个人是佟家的呢？无非和妃和季嫔二人，太皇太后若再坚持一点，查出和妃来肯定不是难事，可太皇太后的态度不够坚决，她本来就不大想查出和妃来，如今稍稍遇到一点阻碍，怕扯到佟半朝，便马上趁机歇了气。
想到和妃对我一次次的陷害和轻蔑，眼前马上就要扯下她的面具却又遭到了阻止，我心里郁闷极了。
可我只是小小一个我，我知道这个世上的权贵和百姓之间，本来就不存在‘公平’二字，这两个字是统治者挂在百姓眼前的一块肉，永远望着，却永远吃不到嘴里。面对现实你感到绝望的时候，千万要用心绝望，因为不会没有下一次。
这件事上揭露和妃失败，对我的打击很大，我一度对宫中所有的事情都失望极了。我甚至有过自杀的念头，但我没有这样去做是因为，我觉得一心求死之人不但自私，而且懦弱，活着面对阴冷无力的现实比死痛苦多了，也珍贵多了。人命本来就不值钱，只要你有恨的人，你既然死都要死了，至少也该拉个垫背的——想到这里，我发现两个人互相恨着死了不如活着对面抗争来得有骨气。
太皇太后这次虽然没有动和妃，但她心里很明白，她如果再允许和妃扩张在后宫的势力，以后她自己去世了，天下很可能因为和妃自拥称后而改姓佟。虽然和妃没有被处置，但我想，和妃的升迁之路到此打住了，贵妃之类的封号和升迁是与她无缘了。
这件事渐渐远去，日子也一天天转暖。闲中随处走动，宫中庭院上的落雪一天少似一天，寒冬的梅花枝子也渐渐枯去，地上结的冰也越来越不梆硬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