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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那之前这个门没有开的话,我们要怎么去长安呢?”

“那自然是有另一条路了。不过通化门这个现在比较方便,你们还可以趁乱混进去。”

杜充国终于从对植物的沉迷中恢复了过来,他抬头看向吉甫。

“趁乱?你的意思是……?”

吉甫点头,手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子。

“你想的没错,就是和那些“虫子”一同进城。”

门罗听到了好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还有脑海里的一抹低低的嗤笑。

“那些虫子也会把我们吃了的。”

吉甫摇摇头,放下了双手。

“不会的。这些虫子都是幻象。但是也不能小看他们,因为这些是真的能杀人的。”

“幻象?”

吉甫笑吟吟地走到门罗面前,指了指一直在看自己右手手心的她。

“是的。这就像这位女性刚刚看到的那个她不想说的场景一样。”

门罗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包括后面抱在一起的小梅和白月。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月停止了抽泣,用脏兮兮的袖口抹着已经发红的眼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门罗,还有她身前的吉甫。

耳边传来了一阵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声,门罗循声一看,陆元正往她的方向走来,轻轻地站在了门罗和吉甫之间。

“既然时间不多了,我们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收拾一下上路吧。”

他看着吉甫,如是说道。

有着一张惨白脸色的吉甫便顺势退了一步,朝着陆元行了一礼便走开了。

这只巨大的虫子被烫的后退,它拼命想要躲开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可是那火焰直接在它那触角上烧着了,它只能拼命地逃跑,并且扔下了许多脚,跑的飞快。

门罗远远地看见,那巨大蚰蜒的触角似乎在它逃跑的过程中已经被扑灭了,但是它还是吃痛地往另一个方向跑,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唉,难得的美食啊……就这样跑了……”

你不是猎物无论跑到哪里,都可以抓到它吗?

“我哪有那么厉害。”

别谦虚了,当初在村里的时候,可没见你放过那些从山上逃出来的人呢。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记忆力可真好。这都被你注意到了。”

门罗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因为她就是这样被这个妖怪抓到附身的。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可是从他的话里根本没有看出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觉在。

你肯定也控制了那只蚰蜒吧。

“那必须的。它马上就是我的掌心之物了,就跟你一样。”

这句话意有所指,门罗觉得全身一阵恶寒。是啊,自己怎么能轻易忘记呢,身上的这只怪物随时都会将她吃掉的。

这句“掌心之物”是在敲打她,哪怕现在还能放她出来自由活动,但是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将她吃掉,变成食物。

门罗摸着右手,默默地咬着嘴唇。

陆元静静地听了一阵,对他们点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句。

“看来没有危险了,我们继续前进吧。别弄出多余的声音了。”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赶紧点点头,就连茫然懵懂的白月也是一副乖巧而天真的模样。虽然大蜘蛛说她暂时没有威胁,但是门罗总觉得不太放心。

陆元从洞壁上慢慢走到可供行走的洞窟中央,其余人都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王延寿将掉落一地的蚰蜒脚捡了起来,用布袋一装背在了身后。

那一只脚就有一人高了吧,真是辛苦他了。

“他喜欢这个啊,不过这些脚没什么肉,竟然也有家伙喜欢吃这个。不过大千世界,喜欢吃什么的家伙都有,我以后吃蚰蜒的时候就把脚全部给他好了。”

我觉得不用以后,你现在把刚刚那只给吃了之后,就可以把脚给他了。

“好主意!不过我吃完会留一张完整的壳,恐怕不符合他的要求呢。”

不,我觉得他会更高兴的。

“是吗?那我马上就把壳弄过来。”

你已经吃完了?

“嗯,吃完了。”

“你知道啥呀?这种画技才是最好的!你以为世界上那些画的逼真的画才是好画吗?错!真正的好画就是可以烘托气氛的,诉说内涵的真正名作!你眼中现在所看到的的,正是那纯洁无垢的残忍。这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要我说啊,让这个人来画壁画,简直是太好了!”

……门罗无法理解大蜘蛛的激动心情,但是她的确承认,这个壁画的确令人觉得十分不快,不仅内容可怕,而且画面很脏,上面沾染了各种污垢,有些地方还碎裂了。

每当看到这里的时候,大蜘蛛便大声叹气,像是什么珍宝有了些许裂痕一般。

但是陆元走到这壁画的裂痕、刮痕前仔细一看。

“这应该是某些巨大虫子经过之后刮擦的吧。看这条痕迹,应该是被一些身体上比较多脚,或者翅膀比较长的虫子给刮的吧。”

门罗听到了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由叹气、惋惜变成了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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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特么是哪个脑子有坑的干了这事,劳资非将它脑浆打出来不可!”

好,到时候就靠你发威了。

大蜘蛛想都不想地答应了,似乎真的很生气。

“好,全部交给我。这些一点都不知道艺术的家伙,没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们继续往前走,石砌的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段木制阶梯。这段阶梯看上去十分古老,也破坏严重。有些地方也仅仅只有几片木片而已。

陆元小心地踏上这个阶梯,慢慢地跨过破损的地方走到了二楼,门罗身体轻,上去得比陆元更快。然后是眼神恢复活络的白月和小梅,还有后方的王延寿和山村的三人组。

白月似乎恢复了那心思活络的神智,但是不知道她想起来多少东西,所以还是不能小觑。

这阶梯遭受了这么多人的体重开始有些受不住,摇摇欲坠,但是他们咬着牙关往上冲,只要能在阶梯彻底坏掉之前到达二楼就是胜利。在上面,陆元站在楼梯口一个个接应他们。

这阶梯并不好走,尤其是队伍中还有老人和小孩,文弱书生倒是没有。杜充国虽然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是却很能打。虽然这个很能打是相对而言的,但是也并不算手无缚鸡之力。他们齐心协力一同将韦娘子和阿福都拉了上去。因为阿福年迈,又长途跋涉,踩空塌陷了好几个地方。门罗在一旁盯着白月和小梅,她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可能乖乖的什么都不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让所有人都到了二层,他们之前所踏的木制阶梯也已经破坏得无法再走了。

第二层像是某种监狱的地下监牢,里面关着很多已经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已经不动了的人。地面上到处是血迹,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人想作呕。不少牢房门已经被某种怪力给破坏了,上半部因为被铁栏箍住,下半部分则是被破坏得乱七八糟。门罗好奇地凑近破损的地方一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大多缺失了身体上的某些部分,而且身上乱糟糟的像是被啃咬过一样。

杜充国甚至还钻进了一个牢房门破坏比较严重的隔间,对着那个倒下不动的尸体仔细观察了一番。

“刚死没多久,血还是热的。这些伤口像是被某种昆虫啃过一样,这个被咬的痕迹就很能证明这点。”

因为杜充国的身体挡住了尸体那惨烈的伤口,门罗是不知道被昆虫咬过的痕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根据她之前的所见,这个推论基本应该是正确的。

他们是跟在那些所谓的虫子的幻象之后来到这里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地下监牢?他们已经进了长安城了吗?

“应该是已经进了,你忘了了吗?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送你们进那个巢穴的时候,就和你们说,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进通化门的地下了。”

是吗?门罗有些怀疑大蜘蛛的话。

维吉尔坐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已经有段时间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被唱诗班拒绝了,仅仅因为他的身份背景不是贵族。说好的一视同仁呢?想起刚才神父的冷漠表情,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看到他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出来,一个身穿白衣,胸前挂着银色的十字架的稻草发色的男孩轻蔑地“哼”了一声,朝他做了个鬼脸。他身边其余穿着同样白衣的男孩们随即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大笑。

“那个傻叉,还真以为自己能加入我们呢。”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瞧他那小样。也不照照镜子,他也配加入我们?”

……

各种嘲笑带着回音早已在他的听觉中逐渐远去,维吉尔没有理会那些无聊的小孩,默默一个人走到教堂的门口坐了下来。回想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和热爱,他不愿意就此认输。当然,他的行为也招致了不少不解和嘲笑。

维吉尔出身贫苦,家里有五个兄弟姐妹。父亲是个士兵,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母亲受不了这困苦的生活,抛下他们兄妹离家出走。为了维持家人的生计,他的姐姐每天都在帮人洗衣服,哥哥则在服装店里当学徒,而他自己努力地在街上当报童,剩下的两个妹妹年纪尚小,只得待在家里帮忙姐姐晾衣服。虽然生活十分艰难,经济方面不是很好,但是他们过得却十分快乐。

维吉尔有着一副美妙的嗓子,他会随性编出各种各样的歌曲在街头兜售报纸,效果还不错。有时候他会和一些街头音乐家联合演出,将当天的新闻编成歌词,配上那些脍炙人口的乐曲,也会吸引了大量人群驻足观看。当然,报纸也卖的不错,音乐家们也拿到了不少赏钱。可谓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

某天他唱完歌,已经和他混熟的小提琴家拉着他的手,夸张而又遗憾地对他说:“维吉尔,和那位伟大诗人同名的维吉尔,我亲爱的朋友,我明日就要离开这里去往佛罗伦萨学习了,哦,那伟大的艺术之都!很遗憾不能继续和你一同演奏了。你也知道,佛罗伦萨是所有音乐家的梦想天国,这次能够拜会她那美妙的尊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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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吉尔挥起装报纸用的大挎包:“说重点。”

“我明天要去佛罗伦萨了,不能继续和你一同演奏了。”金发的小提琴家捂着头上的巨大肿包,可怜巴巴地说着。

“啊,这样。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得到贵人的青睐。”

“真无情。明明都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居然这么冷漠。”小提琴家摇了摇头,金色的披肩长发随之轻轻摇动,“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当彼此的天使吗?”

“谁和你说好了?你这个变态!”维吉尔觉得自己已经濒临怒火地狱的边缘。

“……”金发的男人摊着双手,闭着眼睛,一副云淡风轻的“我就是懂”的表情。正当维吉尔举起大挎包,准备跨越身高差距再一次揍人的时候,小提琴家张开了他金灰色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明天要启程,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维吉尔愣了半晌,放下手中的挎包,“没什么打算啊。”

小提琴家挥了挥手:“别和我提那些借口,你就甘心在这个地方沉沦,自甘堕落?”

“我……”

“你有才华。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天才。你应该到佛罗伦萨去,到整个艺术中心去,向那些着名音乐家学习,让整个世界都听到你的歌声。你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维吉尔移开眼睛,拉低了扁帽的帽檐:“我怎么能扔下我的家人不管呢?”

“只要你的才华得以显现。他们肯定也会以你为豪。同时鲜花荣誉金钱还不是轻而易举。”小提琴家直勾勾地看着维吉尔,金灰色的眼睛满是劝诱,向他伸出了右手,“来吧。跟我一起来吧。佛罗伦萨、这个世界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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