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洛阳府衙的外头是人山人海,原因是引起各方瞩目的拦车绑人一案要开始审理了。
说是拦车绑人,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是先绑人在先,然后事主才去拦大人物的车驾要求讨回公道。
如果只是这样,那洛阳的百姓可不会因为这个而感到稀奇。毕竟洛阳的大人物太多太多了,但是因为这个事主拦的是长公主,这可就不一样了。
因为长公主的车驾可不是什么经常能见到的东西。一般她来去都是坐着简单的轿子,真正按照公主仪仗全套出行的时候不多。居然也能被这次的事主撞上,这还真是少见的好运气。毕竟长公主可是皇帝的妹妹,而且十分被看重。能拦下她的车驾鸣冤告状,说不定还会被她拉到保护伞之下,之后的生活便不用愁了。
虽然大家对长公主的那些传闻也是十分好奇的,光是她那传闻中天下无双的美貌和那为人津津乐道的多次下嫁的往事,就赚足了眼球和话题性。有的人偷偷窥见了一些那天人般的容貌,彻底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还有些人则痛斥长公主的不守妇道,要求她在第一任丈夫死后就得守贞洁,得出家才行;剩下一部分的人在幻想长公主与自己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议论,可是就是没法真正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当事人。这次的公开审理,让他们觉得机会来了。
在他们的逻辑里,长公主作为事主的保护者,必须来到现场的。可是他们左等右等,把主审、原告、被告都等齐了之后,都没看到那位绝代佳人的身影。很多人的心里都起了疑惑,该不会长公主迟到了,或者干脆就不会来了吧。可是这公堂之上不是会审理她所认下的保护人吗?
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嘀咕起来:“该不会长公主并不想保护事主吧?”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传到了跪在堂下的原告耳边。早已觉得不对劲的白家妇人听到此话,心就已经凉了半截了。她那天拦车鸣冤,就是看中了长公主的仪仗车驾会经过那里,如果拦车都没法将这个贵人绑上自己的战车,那么,自己必败无疑,就毫无出路可言了。
白家妇人知道,自己一女多卖,又拿钱不认账的行为放在哪里都是不占理的。本以为这些朝中无人的勋贵家族会乖乖的像之前那几家富户任其宰割,没想到却阴沟里翻车,反而被其抓住了自己的军师。
是的,也只有白家妇人知道,自己的那个继女可不是什么小白花,那是一条可怕的食人蛇!换了自己哪敢去敲诈那些富人的钱财啊!而且这种胆大妄为的计划也不是她能想出来的。可是她这个继女便敢!所以外界绘声绘色所说的那些有鼻子有眼儿的传闻,比如说她虐待继女什么的,都是胡说八道!谁敢虐待这么可怕的人呢?本来在家里她就觉得自己这个继女比较可怕,想出这个计划之后,她可不敢违抗这个女孩半句话。要知道,第一次的卖人,其实是女孩自己和对方敲定谈妥的,最后又让她来接手的。
之后她也没想到钱来的如此之快,而且如此容易。后来那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富户上门闹事,也全听她这个好继女的都打了出去。因为她料定这些人不敢将事情闹大。然后她们的野心越来越大,盯上了那些已经好几代没有出仕的勋贵家族。
可是刚出手就翻车了。
贫穷限制了她们的想象力,白家妇人和她的继女都没有料到,已经没落好几代的勋贵家族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而且居然还不怕事情闹大?
结果钱没骗到多少,自己倒是被抓进那可怕的深宅大院里。
可是即使这样,她的继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可怕、再坚不可摧的牢房都会给她撬出一条缝来。
那天她的继女不知道想出了什么法子,找了一个每天洗厕所的掏粪工前来找她。让妇人第二天带着儿子前去定安公府门口闹,主要闹得是她的儿子。而她本人则在自己儿子吸引众多注意力的时候,偷偷跑到后门去和她见面。
可是当她如约来到定安公府的后门时,发现她的继女并不在那里。站在那里的是另一个小孩,她怯生生地给了妇人一张纸条,说有人要她在这里把纸条交出去。
她打开纸条,上面详细写了之后的一系列的行动计划。里面的重中之重,就是要她在长公主出行的时候拦车鸣冤。
按照她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成功拉拢绑架长公主成为她们的靠山。然后她们便可以趁此机会,顶着长公主的名头到处敛财。
原本的计划,便是拉拢、用道德、舆论绑架长公主的……
白家妇人跪坐在地,冷汗直冒。她根本就没想过长公主没有按照她们的剧本走的可能性。如果长公主不想保护她们,那闹到公堂之上,最为不利的反而是她。
她环顾四周。坐在高高的堂上的,是洛阳城的父母官,新上任的洛阳府尹。他有着一张消瘦蜡黄的脸庞,稀疏的胡子,浆洗得发白的官服衬得他的身形十分干瘪,更显得那张脸十分刻薄和寡恩。左右两边是拿着水火棍和杀威棒的衙役们,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令人想起庙宇里可怕的四大金刚。她身后则是公堂的大门,一道栅栏将他们和看热闹的群众隔了开来。外面那些人声鼎沸和无数张粘在栅栏之间的脸庞,让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无从遁形。在自己的旁边,跪着这次的被告代理——当初绑走她那便宜继女的定安公府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