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树影斑驳,树叶擎不住雨水水滴落下来打在他们的头上,沐菱吃着果子全身发抖,她身上已经湿透了,没有能换洗的地方,湿漉漉的头发也全糊在脸上,衣衫破了好几个洞,像是刚从青楼里逃出来的小姑娘。
她已经不在乎形象什么的了,她只是觉得很难受,冷,清寒入骨指尖冰凉,脸上的灼痛犹在,她想哭,想叫,可她旁边还有两个男的,她便也拿自己当男的,苦痛全都忍在心里。
是自己非要跑出来的,是自己决定救时丞相的,所有一切她都自己担着。
“果子好吃吗?”
空气太安静,时星天突然问了她一句,沐菱擦擦嘴,澄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还行。咋的,你加添加剂了?”
“……”
沐菱知道尤蔡为什么说这条路能甩掉杀手了,路越来越不好走了,前方的山根本就变成了断崖,只有一条窄窄的贴着岩石的路,岩缝里野草几根、野花难长似蜀地之陡,沐菱想到了一句诗,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可惜他们不是鸟也不是猴……
大自然没有赋予人类爬陡峭岩石的本领,这条窄窄的岩路随时可能消失,介时他们又该怎么办?
“尤蔡,走这种路你是认真的吗?”
沐菱斜着眼睛狐疑地看着旁边的尤蔡。
“前面是有路的,但是比较窄,我和兄弟们有一次被逼无奈走过这条路,只活了一半……”
“……”
算了,如果在大路上一批一批的杀手等着干掉他们,他们的存活率可能还不到50%呢。那个人既然铁了心要置时丞相于死地,又怎么会放他们去救他。
他们摸着墙小心翼翼地走着,一步一步踩在长了青苔的岩石上,左侧云起雾绕,仙气氤氲,看不到底,似有四万八千丈。
玻璃栈道都大大方方走过去的沐菱也是有点慌,玻璃栈道起码是道,她当年爬山又小又陡的台阶她背着比她还大的登山包都走过去了,到此时竟有些慌。
刚下过雨潮湿的长苔的地面,刀枪剑雨都穿过的沐菱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这种恐惧和尖利的兵器带来的不一样。
“啊!”
尤蔡突然叫了一声,沐菱回头,他瞪着大眼睛看着脚下的岩石,无比惊恐,一秒,两秒,他松了一口气: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清羽,别怕,我在。”
似乎是看到了她胸膛的剧烈起伏,时星天拍了拍她,轻轻出声。
“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怕啊,你把我推下去了怎么办。”
时星天:“……”
他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二货公主?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快升到了头顶上,万丈光芒清晖耀眼,他们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也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向哪。
“尤蔡,还有多远啊?”
沐菱擦了擦头上的汗,问跟在身后的尤蔡。
“快到了,我们快走完十分之一了。”
沐菱差点当场去世。
继续走着,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沐菱扶着墙,突然看见岩缝里绽着一朵幼嫩的幽怜花。
那沁人心脾的蓝,那倔强的蓝,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幽怜花是她最喜欢的花,苏炜也爱极了幽怜,他们家里开遍了幽怜花,苏炜说,幽怜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
他在哪……
沐菱漫不经心地继续向前走,突然踩到了一块光洁的岩石,不可抗地向悬崖一侧倒去——
“啊!”
要死了吗。
“清羽!”
眼疾手快的时星天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胳膊,可是却没能把重重的沐菱拽上来,却被她带了下去,沐菱坠了下去,时星天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坚实的岩石上。
“啊……”
时星天痛苦地叫了一声,差点吐出血来,他还是紧紧地拽着沐菱,可青石太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往悬崖下滑。
“时星天!你放手!”
沐菱看见时星天的身体在往下滑,声嘶力竭地喊,
“你放手吧!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的!”
“清羽!我死都不放!”
时星天面容扭曲着手臂青筋暴起,他不怕死,他怕失去她。
“时星天!你还要救你爹呢!快啊!”
难道就要死了吗,清羽,我们共赴这生死一场,可好?
尤蔡在后面呆住了,傻傻地看着生命垂危的二人,此刻他们两个的命全在他手里……
穹顶之上,耀眼圆日默默地看着尤蔡,等着他的选择。
尤蔡缓缓地迈出了一步,对不起,他是土匪,他与官军作对,他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他伸出手,与时星天一起拽住了沐菱的胳膊,扶着岩石一个用力——
沐菱被向上拽了一截,眼尖的她飞速踩上了脚边的石块,借了个力一下子飞了上去,脱离了危险。
尤蔡笑了,对不起,他给土匪丢脸了,给坏人丢脸了,他做不到不去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