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黄氏意识到,谎言只是一个小小的豁口,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真相。等待她的,可能是一场狂风暴雨。
而此时的她,是个无依无靠又无后的女子,她该如何抵抗这场灾难?
和沈黄氏同样处境的还有沈豆蔻,她心中尊敬的爹爹,可能在今日之后,便要随风散去。
陶绾绾同样心惊,脑中一片空白。
在官司中,最怕的便是对手抛出的证据,是自己从未听到的。
沈元良有个前妻,她何止是没听说过,连想都不敢想想!
“啪嗒”,卫雨伯惊堂木一敲,义正辞严地说:“徐氏,此乃公堂,你可知做伪证的下场?”
“借民妇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公堂上雌黄啊,大人!”徐氏连忙高呼。
卫雨伯和贾仁对视一眼,十分满意。
贾仁缓缓地说:“那你便将事情原委,慢慢说来,不必惊慌。”
徐氏说:“我及笄后,便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沈元良。当时,我也庆幸自己加了个如意郎君。完婚后,他待我也极好。可好景不长,两三年我没能怀上子嗣,家宅便不宁起来。”
“公婆颇有微词,整天逼着我喝各种备胎药,那几年,我哪怕将蜜饯吃在口中,都是苦的……”
沈黄氏听着徐氏的证词,神色哀伤,几乎垂泪。这样遭罪的日子,她又何尝没经历过呢?
为了能怀上孩子,沈黄氏也喝了不知多少备胎药。
一碗一碗,黑魆魆的往下灌。
沈元良曾心疼她,宽慰她道:“夫妻恩爱便好,没有孩子便没孩子吧,不必强求。”
但沈黄氏想着沈家偌大的家业,若无人继承,终究是对不起丈夫的,哪怕喝药已经喝得闻着味儿都作呕,她都捏着鼻子喝下去。
沈元良心疼她,总是亲自煎药,还要放许多冰糖。
对沈黄氏来说,这些都是如天上星星般珍贵的回忆。
徐氏还在继续说:“再后来,依旧没能怀上孩子。我母族也不算当地的小门户,家族要脸面,另一方面,我母亲也不愿我继续遭罪,便提出和离。”
“本是想善始善终,但最后闹得极其不愉快。本来关系和善的两家人,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沈豆蔻听她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有重点,拧着眉头大喊:“这和我不是我爹的血亲,有什么关系?”
“沈小姐莫要着急,这不就说到了吗?”徐氏无奈地摇摇头,“和离后,我回到娘家,前几年还好,父母兄长都可怜我,待我不错,时间一久,妯娌之间难免闹矛盾!我是受尽白眼,无奈之下,以不能生育的臭名声,下嫁给穷得讨不到婆娘的老光棍……”
说到此处,徐氏痛心疾首,忍不住垂泪。
陶绾绾听到此处,不由得涌出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徐氏猛地瞪大眼睛,收起泪眼婆娑的悲惨样子,好看的杏眼宛若铜铃,迸发出滔天恨意来:“但是,你们知道吗?嫁给老光棍不足半年,我便怀有身孕!哈哈哈哈,可笑吧!我怀上了孩子!”
说着,徐氏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是我不行,也不是老光棍不行,是他沈元良不行!哈哈哈哈!”
沈豆蔻听见此话,面色惨白,都不知作何反应。
陶绾绾预料到会是这样,但亲耳听见徐氏说出来,还是心惊。一时间,陶绾绾有些慌了神,她该如何替沈豆蔻辩护呢?
伴随着沈黄氏疯狂的大笑,凑热闹的百姓也窃窃私语起来,嘲讽声不在少数。
“没想到,沈老爷竟然生不出孩子……”
“那他不算个男人……”
“不孝子!”
沈元良如今人已经死了,却还要遭人议论诋毁,沈豆蔻哪里受得了?她指着徐氏大喊:“你撒谎!你一定是二伯请来做伪证的,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刁妇!”
“我见钱眼开?”徐氏哂笑,“我从小到大不说金尊玉贵,但也是被爹娘捧在掌心里疼爱大的!若不是嫁给沈元良,我如今怎会和一个又丑又穷的老汉过日子?”
“若不是沈元良误我,我这一生怎会如此凄苦?”徐氏瞪着沈豆蔻,咬牙切齿地说,“沈小姐,你不用怀疑是沈二爷请我来的!当他找到我时,我恨不能飞过来!你可知我有多恨沈元良?听说在西洲,他还是个大善人?是悬壶济世的神医?我呸!这就是个阴险小人!我就是要撕碎他令人作呕的嘴脸,我乐意!”
“若我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沈豆蔻听完不得这些话,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不许你侮辱我爹!我不许!我不许!”
“他毁了我的人生!”
卫雨伯见公堂上出现混乱,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吼一声:“肃静!衙役,将两人拉开!”
衙役提着棍子上前,将两人分别按得跪在地上。
沈二爷适时帮腔,眼神中按捺不住的得意:“大人,你若是不信,可以遣人到五十里外的沈家村,那里全村的人都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