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洺五年,皇上登基五年零五月有余,后宫妃位悬空,太后和太皇太后宣布纳妃,扩充后宫。
传闻这新登基的皇帝身染重病,在生活方面是个废柴。
无论是哪家的小姐,长得再祸国殃民,嫁给皇帝,也最终是走向冷宫一般的境遇。
京城的所有人家,都宁愿将女儿嫁给平民老百姓,也不愿意让女儿进宫当妃子。
有趣的是,前一个贵妃刚刚抑郁而死,上官柔的父亲上官瑞忠便迫不及待地上书请旨,声称家有一女贤良淑德,可以入宫为妃,陪伴皇帝左右。
太后喜不自禁,连连赐给上官瑞忠两个京外的大宅子,外带无数金银珠宝,还要把上官柔提前接进宫,从宫中出嫁并行册封礼仪。
此时,墙根处守夜的太监,颤抖着身子往里缩了缩胳膊,低垂着满是皱纹的眼帘。
“呸,作死的,弄湿了这一身,明儿册封仪怕是要遭罪了。若不是为了那几钱碎银子,才不会去浪费这闲工夫。”
正说着,空气中忽的传来一身乌鸦叫,吓得他紧忙闭了嘴,手中的拂尘胡乱的挥洒着,似乎要扫空满身的晦气。
“小姐,夜深了,早些睡罢,夜晚寒凉。”
沐清打起了门前的帘帐,手上的羊皮褂子呼的一声盖在上官柔身上,眼里满是担忧。
上官柔手持一张素帕,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褂子,话里带着迟疑。
“这是哪来的羊皮褂子?我记得临进宫前,好像并没有带上。”
沐清试探性的抬起双眸,有些踟蹰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是敏贵太妃送来的,她身惹风寒不宜见客,便差了人送这衣服过来,算是贺喜小姐新婚之礼。”
“其他人呢?我父亲可有来?”
“这....”
眼见着沐清尴尬的低下头,嘴唇微动却说不出半句言语,上官柔自嘲般的笑了笑。
也是,她的父亲,巴不得将她赶紧卖了,无论是换回一叠金银珠宝,还是莫须有的荣华富贵,总比她在家里浪费口粮来得好。
身为辅国将军的嫡长女,她的命运居然如此悲惨。
生母在她五岁时过世,继王妃很快便迎娶进了门,生了个继子继女之后,父亲的疼爱便逐渐离她远去。
他前脚刚把上官柔扔进宫,后脚就带着全家老婆孩子去郊外巡视宅院,好不自在。
只有宫里的敏贵太妃是她生母的娘家人,还眼巴巴的送了一件羊皮褂子。
除此之外,那些沾亲带故的家人如同死绝了一样。
上官柔想到此处,满腔的愤恨便无处诉说,手中的丝帕被她拧的满是褶子,心里慌乱的想哭。
“小姐,别拧帕子了,来的匆忙没带其他事物,只这一件是绣颜轩的绣工。若是这帕子坏了,明日起早怕是要被教养姑姑骂的。”
她一巴掌挥掉沐清伸过来的手,眉毛拧的像一条麻花,“依你的意思,我如今连个帕子都拧不得?我连个帕子的价值都不如麽?”
“小姐,奴婢不是这意思...”
沐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脸上的红印突兀的浮现出来,硬硬的扎在上官柔的心上。
“罢了罢了,你快起来...”
“作死的,吵什么?前面就是琪妃娘娘的寝宫,扰了娘娘清梦,有你们好受的!”
教养姑姑赖嬷嬷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瞧着宫殿里两个哭咽的主仆,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心里也是存着不忍。
她也是在这花一样的年纪进宫的,只不过一个是做了妃子,一个是做了嬷嬷,但总归是要在这宫殿里耗上一辈子,瞎子看瘸子,都是可怜人。
“嬷嬷莫怪,都是奴婢不好,这就伺候我家小姐休息,还请嬷嬷多担待。”
沐清擦了擦眼角的泪,强作出一张笑脸,在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早就备好的如意金裸子,讪笑着放在赖嬷嬷的手上。
赖嬷嬷默不作声拿过那几颗金裸子,用带了银顶针的手摩挲了几下,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上官柔瞅了眼外面的大雨,又瞧见赖嬷嬷身上零星的雨滴,心里有些不大自在,这嬷嬷虽然骂骂咧咧的,但也是她进宫以来遇上的第一个人。
“沐清,你去把里屋那个绫子袄拿来,给嬷嬷穿上,外面露重,嬷嬷小心着凉。”
这衣服曾是她父亲上官瑞忠为她买的,那时继母还未进门,府里上下只她一人撒欢,享尽人生福气。
如今进了宫,上官瑞忠既然不念旧情,她也没必要留着徒增伤悲,不如送人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这...”
赖嬷嬷一愣,满口的话硬生生憋了下去。
本想张口拒绝,看那衣服的绣工实在巧夺天工,贪婪的欲念又让她挤出了一副笑脸。
“罢了,今日的事暂且不提。明儿就是册封仪了,姑娘,您好自为之。”
她扭身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厚道,拿人钱财总归要嘱咐几句,自己心里才过意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