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惊讶完他的瞬间驾临,又开始随心所欲说话,“腿脚还真是快,也对,岁数大了,平日定会注重补钙吧。”
见那人不接话又自顾说道:“在这只有一人的幽谷中,老头莫非日日给布谷,雀鸟,大蝙蝠瞧病?如何,是不是比医人有成就感多了?”
“……”
“老头既然舍不得那身宝贝衣裳,干嘛还要费尽心思要我穿上,莫非是觉得我与旧人三分相似,七分生怜?”
“老头……”峣玉依旧喋喋不休,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稚子。
老头并未劝止她的自得其乐,长眸一瞥那斜躺于地上的熟悉长瓶,他眼色淡淡,继续听着到她或语气激愤或暗嘲之言。
“为何要将我身上宝贝都拿走?你可知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连一个烧饼都吃不上,被抢钱的贼匪逮住了……嗝……必然没活路了。”
“为何要将我当成八条腿的……骆驼来使唤,可知人的承受能力有限,小心压死喽。”她的口音都出来了。
“区区驴子怎堪当骆驼,言之差矣。”老头模样认真纠正道。
只见跟前那人怔愣一秒,而后嘴巴一瘪,似受了欺般“哇哇”大吼道:“啊……为何我明明无愧天地鬼神,却要遭受连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的谴责,为何心好难受……说不出来,老头,如你所愿,我终于要死了……”
身前人的眼泪滚滚涌落了下来,甚至能听到争相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滴答”而下,他顿时觉得似乎头顶雷云滚滚,顷刻也要降下大雨来。
“记得……要将我埋在自己亲手挖的坟里,你挖的……我不住。”她依旧呜咽了几声,泪珠就没停下来过。
老头的眼色在转暗的月色中愈黯淡几分,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云笛横置于唇,修净的指节跃动在错落的音孔,其音律行云流水,呼之欲出,令人觉处于风高夜清,思绪悠然又安谧。
峣玉此刻才注意到那人身上是一袭墨衣,极融于浓黑月夜,他衣袂飘扬,发丝亦然动了起来,一双专注于虚无夜色的眼睛忽骤然一转,射出极骇人的银光来,脸亦变成了那一副冷如冰层化石的面容,正意味不明朝她发笑。
峣玉心中一惊,旋即从石头上跌了下来,这一下子浑身气清,揉了揉眼睛,朝那已罢曲望她之人看去。
果然,她眼花了,竟一瞬以为是那人。
不禁懊悔一时手欠从老头屋里偷了一瓶酒上路,这回算是遭到报应了。方才她都说了什么不着调言论啊?对了,这老头怎么大晚上如幽灵般现身?还有,这深居简出的怪医竟如此多才多艺,还会吹好听的笛曲?
峣玉猛晃了晃自己脑袋,而后摆出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边激动拍手道:“好,太厉害了,笛音如此清脆玄妙,不愧是山中高士,佩服。”
峣玉点头赞叹,又一声“看赏!”手中的小石子一瞬飞去落下“咚”一声,那老头反应迅疾看去。
峣玉心急如焚,刚及站起身一迈腿,便听一呵声:“要去何处?”
她堪堪停住欲往前冲的身子,收回重心,咧唇一笑道:“没去哪儿,捡钱而已,嘿嘿……”
老头未拆穿她,也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扔入她身后的水面,“我问你的问题还未回答,是谁将你打落悬崖?”
“马跑疯了,车子收不住便掉了下来,我没来得及提前下车……”她口唇利落答道。
“说清楚。”他的语气令峣玉以为下一瞬似乎银针就要粉墨登场了。
“就是我的友人特地来救我,结果刀子不小心捅在马腿上了,待我警觉时马车已经飞起来了,如此才正好惊扰了贵宝地,得以有幸遇见吸风饮露,返老还童的高仙。”
峣玉承认自己的酒劲儿还未散去,清醒了不足半刻便开始醉晕晕了,措词也是口无遮拦。
老头接着审讯道:“那么你说的友人是谁?”
问题真多,管事甚宽,那声音快钻不入她的耳廓了。
“我在同越国的唯一朋友,便是……amp;amp;amp;……你们大王的二儿子,叫什么来着,对,夏齐光……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好名字啊……”
峣玉又哼起了以前听过一首楚辞中的唱调,词是什么浑记不得了,只瞎吟唱了几句,而后脑袋栽在软软的草地上。
她在地上舒服地滚来滚去,又瞧着那直直站着,身子愈显高大威凛的年轻“老头”,此刻他似乎也在一片黑乎乎中瞧着自己,不过她自是头昏眼花,瞧不见他如何表情。
峣玉倏然安静了下来,她朝着老头笑了一声,道:“我累了,不想回去,我要躺在那更舒服的空坟里头……正好一场风雨便将埋了,省心省事,无比快哉。”
……
峣玉趴在那人背上时,清楚感受到那人强盛的怒火,隐隐藏在筋骨里,呼吸声中和脚步声中。
峣玉再无法感知更多了,因为她在老头的背上一颠一颠,已难与脑袋中数万的星星抗衡了,不过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模糊听得那人说“明日是个大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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