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遍野,茫茫无际,动物们在峣玉和秦岂一步步离近时,发出更为雄厚低沉的吼叫,分散的兽类皆哄然聚到一处,眼中迸出黑亮的凶光。
峣玉知不能视其眼,否则会被以为是挑衅,不过,她虽刻意的避闪目光,却依旧清楚瞧见围绕在身央,一只只灰黑长毛的凶狼,长着壮硕肌肉、脑袋光溜溜的豹类,凶狠磨牙的白纹虎兽等等。
恍惚中,她听见了“咕噜”吞咽口水之声。
双脚从未这般吃力,似灌了铅般沉重,她额头已冷汗涔涔,但还是竭尽全力跟上未见一丝动摇的秦岂。
秦岂眼色从未这般坚毅专注,而峣玉亦未如今日般深信于他。
烈日的照耀下,二人身上如火般的灼热,终于置身于众多的猎手包围中,但此时,压抑在喉间的低吼声却忽然沉寂,空气彻底凝住,距离它们不过三尺的峣玉汗毛浑竖,她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失魂落魄。
濒死的感觉如此真实。
秦岂握她的手倏紧,长眸深沉如海,峣玉沉沉点一下头,无言继续前行。
那一双双闪着凶光,或红或黑的眼睛,始终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手中汗水淋漓滴落,脚尖如同在烫红的铁水中行走,秦岂才松开她的手。
峣玉倏失去撑力,轻飘飘地倒下,一双大手稳稳揽她入怀,峣玉瞧着秦岂那黑沉沉的眼眸,忽觉里面旋转出一朵美丽的花,分外耀眼。
她半寐双眸,轻轻说一声“太好了”,便陷入到广阔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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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梦魇将峣玉笼罩在无边的暗河中,她看见一个挽着袖边的小女孩,笑眼灿烂地将一捧捧水洒向一只黑乎乎,看不清模样的野兽,而它跳跃着庞大却灵活的身子,兴奋地发出一声声狂吼,女孩亦发出银铃般动听的笑声。
她拼命地喊女孩离开,声音却是空渺无痕,而小女孩正亲昵地抱住野兽的粗脖。
峣玉耳边回荡着那无比动听的笑声,久久不绝,而笑到后来,她却只觉地深深的阴寒刺入心脏。
直到一道通红的火雷“咔嚓”劈裂,峣玉才觉脑中清浊浑然分立,压在头顶的闷重一瞬退去,她艰难地抬动眼皮。
头顶是一片白色的帐布,以及垂下来长长的彩色布穗,余光处还能瞥见几根粗柱撑在地上,峣玉茫然地捕捉着信息,终于将眼睛斜吊着,才瞧见了宛若木桩立着的人。
瞧穿着是一个将士的模样,峣玉顾不了太多,振作爬起来,哑着嗓子说道:“这位小兄弟,能否行行好帮我拿杯水?”
喉咙被烈日烤过,干痒疼痛,峣玉两眼通亮,热切地等着水来救命。
怎知那人瞧了她一眼,便拔腿朝外奔去,峣玉连叫了几声,都无法把他喊回来。
什么人,居然这么没有同情心?
峣玉碎叨几句,捶打几下正叫嚣着酸痛的肩膀,慢慢爬下床来。
反正她有手有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光秃秃的木案上,没有杯子,她拿起一个亮澄澄的铜壶晃了又晃,也倒不出一滴,峣玉瘪了瘪嘴,准备偷偷钻出帐篷,瞧瞧她是否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峣玉浑身一激灵。
秦岂入帐时正好瞧见她鬼鬼祟祟欲缩进被子里的模样,忧心忡忡的神情立即褪去,挥手示意下属噤声,徐徐靠近她背后,捉住她的后颈窝,威严道:“玉儿在做什么?”
峣玉身子一颤,猛然回过头来,高兴地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又不由拍拍他的俊脸,“真的是你,差点吓死我了。”
说着,身子主动扑入他怀中,鼻头竟然微一酸,溢出几声低低的呜咽。
其实,她是想拥他入怀,然后好好摸一通他的头顶,那手感,不知和前世养的宠物相比哪个更舒服。
峣玉美滋滋想着,忽觉几道灼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瞪大眼一瞧,才见前方正站着几个黑甲着身,腰配长刀的精壮男子,当然他们的表情已不是古怪能形容。
峣玉暗自纳闷,难道一个拥抱也值如此惊异,还是他们见鬼了?
她的主动秦岂当然受用,但眼下有更为重要之事。
他将峣玉从怀里拎出来,又命她乖乖坐好,一个长须瘦面的老者立即走到床前,眯眼号一会儿脉,又直直盯着她眼睛,峣玉灵活的转动眼球,那老者才抚着长须点了点头,说声“无碍。”
随后,与秦岂说了一大通她听不明的话,退出了账内。
峣玉兴冲冲站起来,盯着方才疾跑出去不搭理她的男子,他手中有一只类似酒罐子的敞口椭形圆罐。
秦岂一挥手,那盛满清水的罐子便被送到眼前,那人正欲倒入茶碗,却见眼前瘦弱的男子小手倏地捧起重重的水罐,咕噜送入喉中,然后用衣袖一擦嘴,豪气叹一声“痛快”,然后极不雅观地打了个嗝。
峣玉忽瞥见众人面上的异色,讪讪摸摸自己的头。
该死的秦岂,怎找这么多人来围观她的丑态,她又不是身兼杂耍捧乐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