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戌时,平昌王从飘香院愤然离去。
鸨母悻悻笑着往外送人。
她有些纳闷,往日平昌王都是过了夜才走,每次走的时候都是春风满面,与姑娘们调笑作别。
今日平昌王不仅没过夜,且走的时候脸色十分骇人,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正纳闷着,蓝语衣冠不整地从平昌王的厢里追出来,一只手去勾上趿着的绣花鞋,又将肩上落下来的外衣拉上来,满脸焦急又不失妩媚地喊着:
“六郎!别生气啊!奴家今日不大方便而已!要不给六郎安排个旁的姐妹?”
其他方才一同纳闷的人都似乎明白了,可能是蓝语姑娘今日来了葵水,扫了平昌王的兴,他才生气了。
鸨母凑到蓝语身边,语气有些关心与急迫:“蓝语丫头,怎么了?”
她不敢像教训旁的姑娘一样,来教训蓝语。
平昌王打头一次召了蓝语之后,就告诉飘香院众人,蓝语是他平昌王养在这飘香院的,除了他谁也不接见。
飘香院众人哄闹打趣起来时,还会戏称蓝语一声“飘香院王妃”。
加之平昌王在蓝语身上挥银无数,鸨母除了小心待着,蓝语平日做什么,鸨母都不敢多嘴。
便是通州知府的儿子酒后调戏蓝语,蓝语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一耳刮子,鸨母都要装作心疼地揉揉蓝语的手:“小姑奶奶,可别动气,手疼了吧?”
蓝语也十足作出恃宠而骄的样子来。今日鸨母上前来问她,她眼睛只盯着平昌王的背影,推了一把上前来扶她的鸨母。
“起开!”
说罢又往前追了几步,到了飘香院门口,见平昌王的马车走了,才转头娇怒地回了自己屋里。
“他今日这般反常,我若不替他做些理由,这飘香院旁的眼线怕是会怀疑。”
蓝语让跟着自己的小丫头娇娘砸了屋里几样物件,弄些动静来,装作是她气恼砸的。
娇娘何等聪明,边砸还边嘴里喊着:“姑娘!姑奶奶!别砸了!这都是王爷赏的呢!”
平日里看不惯蓝语骄横做派的姑娘,都幸灾乐祸地支起耳朵听着。
也有几个平日巴结蓝语的白了她们一眼:“人家两口子打架拌嘴,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王爷回到府中,便直奔凌霄霄的竹香院。
抬脚刚要把门踹开,就听到竹香院里燕声笑语好不热闹。
王爷不禁把耳朵凑近了听。
“你说这徐美人也怪好笑的。靠着粗鄙大胆上了位,就真当旁人都怕她似的。”
凌霄霄细听了景念讲这徐美人的来头,像听故事一样只觉得有趣得紧,加之云琴在旁边添油加醋,凌霄霄更是乐不可支。
“不过娘娘,王爷是真真纵容她的。娘娘今日没给她脸面,日后她还有的闹呢。”云琴揉揉笑酸的脸颊道。
“闹便闹去,她这直来直去的刀子有什么可怕的。从前在家中,想杀我的人就大有人在。本想着来了王府能讨个清净去,谁知道想杀我的人更多了。”
妙绿疑惑地皱眉:“除了徐美人,还有谁想害娘娘?”
凌霄霄接过妙绿剥好的葡萄,收了笑声,叹了口气。
“你当凌昭音自己就能做完那个凤钗的局?若不是佳红这个刁奴内应,凭她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景念点点头道:“奴婢虽与这个佳红不熟,可看她种种行事,断然是要对娘娘不利的。”
“这是一则。再有就是王妃。她先前叫我去殿里叙话,摆明了就是让我承认自己不清白,与她的二哥哥不清不楚。许是顾念着自己的家族,没逼得太狠罢了。可她绝对是有这个心的。”
云琴不解道:“王妃既然打得是这个主意,随便攀个旁人不就行了,为何要讲自家人拉进来?”
平昌王不自觉将身子前倾了几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得更清楚些。
堂堂王爷,这般听墙角,福双觉得实在不雅,不住地去拉王爷的衣裳。
王爷不堪其扰,频频反手打掉福双的手。
凌霄霄思忖了良久才道:“我本想等风平浪静些再同王爷说这事的,怕说得太急惹人误会了。可如今看来,想拿这事害我的人,断不会想等到风平浪静再来污蔑我。我今日就将事情与你们说明白了,你们心里有个谱,日后有什么也知道如何应对。”
景念和云琴郑重地点了点头,妙绿的脸色也端正了起来,三人凝神屏气等着凌霄霄说下文。
“干什么!”
“王爷!这样不好!您有什么直接去问娘娘就是了!”
“啰嗦!本王做什么还用你来教!”
福双委屈极了,王爷平日行事威风凛凛,今日却像个偷听小贼一样委身在这院门前。
若不是京中局势混沌,王爷本该是最耀眼的那个皇子。
可为了大局,平日里装得下流混账也就罢了,如今到了自己家中还要亲自这般打探消息。
这等不雅之事,王爷直接吩咐给下人就好了,为何要亲自做呢?
凌霄霄警觉地支起耳朵,听到院门外鬼鬼祟祟的异动,示意妙绿悄悄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