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羽看着商不遇紧张得煞白的脸色，那双漂亮的眼眸中似乎光彩一点点泯灭下来。
再也不见先前商场里的气势逼人，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
事实上，商不遇在她面前总是显得柔顺乖巧，除了特别黏人，为此还会用些小心机外，其实完全没有违背过她。
刚才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冷漠强势的一面。
苏墨羽一开始有些惊讶，得知商不遇的情况后，却也可以理解。
其实大部分私生子，童年都过得很惨。除却父亲的缺失外，也会承受许多的歧视与非议。
沉默了一会儿后，苏墨羽叹了口气，朝脸色苍白的商不遇说：“你低头。”
商不遇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底下了头。
随即就感到一只手掌温柔地抚着他头顶。
耳畔传来苏墨羽安慰的声音：“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既然你不想承认余下的亲人，就当他们死了算了。一个人，只要活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又何必在乎自己的出身呢？”
商不遇眼眶微热，一把抱住了苏墨羽。
他的拥抱很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中的恐惧。
他如今孑然一身，连生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出身？
他人的冷言冷语、谩骂嘲讽他早已经历的太多，多到已经无法让他心生任何波澜。
他唯一在乎的，只是苏墨羽会介意。
如果是这样，哪怕他再努力，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他没有办法像面对别人那样，去承受苏墨羽的鄙夷，光是想象这个画面，都令他觉得心如刀绞。
只是……苏墨羽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好得让他心生惶恐，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她。
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抓着自己手中的稻草就不愿意放开。
被他紧紧抱住的苏墨羽，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晦暗的神色。
苏墨羽只感觉商不遇的怀抱越来越紧，自己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想到他苍白脆弱的神色，她忍了忍。
又等了一会儿，苏墨羽终于忍不住了。
她抬手扯了扯商不遇衣服的下摆，艰难地说：“我快窒息了，你赶紧放开我。”
商不遇闻言立即放松了一些力道，问：“这样可以了吗？”
苏墨羽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记得我说的是放开，不是放松一点？”
商不遇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说：“可是，我想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苏墨羽想了想，说：“可以。”
商不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顺势亲了亲苏墨羽的头顶。
不料苏墨羽竟然开始数数：“一、二、三。三秒，好了，‘一会儿’时间到了，你赶紧放开！”
商不遇：“……”
女朋友太机智怎么办？
他竟然完全没办法反驳三秒究竟算不算一会儿？
最终，商不遇只能不情不愿松开了苏墨羽。
……
庄子晏从实验室里出来后，检查了一下手机信息，随即看到秦教授一个多小时前的未接来电。
他很快按下回拨，等秦教授接通后问：“老师，你找我？”
秦教授“嗯”了一声，说：“小庄啊，我刚从蒋院长那得到消息，苏墨羽拒绝了加入CKI906研发项目。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子晏怔愣了一下，喃喃道：“拒绝了？怎么会……”
秦教授见他也不知情，就纳闷道：“她没有给出什么理由吗？CKI906项目的前景好，待遇也不差，没道理拒绝啊。你看看能不能再和她沟通沟通，CKI906项目必须抓紧了，不能再拖延下去。我这边得到消息，M国有个实验室也在研究新型抗癌药，研究的方向与靶点选择和我们的项目极为相似。去年JING9879专利被抢先注册的事，我不想再发生。”
去年JING9879的项目同样是庄子晏在主导，只是在药物研发完成，进入动物实验阶段后却出了一些问题。
当时也是M国的一个实验室在进行类似项目的研发，从正常时间轴来看，他们的项目启动比庄子晏这边至少晚了一个月。就算研究方向相同，他也有信心抢在他们之前出成果，抢先注册专利权。
只是庄子晏没料到，进入动物实验阶段后，他们实验室所需要用到的大型动物需要从M国进口。实验动物有特殊性，光是海关批准进入就拖了整整一个半月，加上其他的手续办理，实验动物到庄子晏手上时比原定时间晚了两个月。
M国那边的实验室趁着这两个月时间迎头追上，抢在他们之前把专利注册了下来，导致将近两年的研究成功功亏一篑。
秦教授焦急地说：“同样的事情决不能在CKI906项目上再次上演。CKI906项目的重要性远胜于JING9879。我们需要有人帮忙构建数学推演模型，缩短实验进程和时间！苏墨羽当初帮助洛斯研究所研发梅洛斯汀，最终使得梅洛斯汀的上市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五年！”
庄子晏其实早已在网上将这段经过了解得彻底，但还是听秦教授又讲了一遍。
秦教授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有人喊他，他语速不由加快了一些：“小庄，你要知道全球如此多科研人员，研究的项目或多或少有重合或类似项目，时间就是一切，谁先出成功，谁先抢下专利，它就属于谁！我这两天还在出差赶不回来，你先去找苏墨羽谈谈，搞清楚是什么问题，如果是待遇方面，尽可能满足她，你有消息后记得及时和我电话沟通！我这儿还有些事，先挂了。”
在秦教授挂断电话后，庄子晏还有些愣神。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苏墨羽来实验室参观时的画面。
难道是他说错什么话了？
可是他已经尽力了啊，为了好好将他们实验室介绍给苏墨羽了解，他还特地写了一篇手稿，修改了七次，不应该还有哪里说错啊？
庄子晏拿着手机站在更衣室里发呆。
实验出错了，可以反复做，反复调整，直到成功为止。
可是与人说话，却没有再重新来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