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云惠整日像只睡不醒的猫儿,日日除了规划设计手术室,便是倚在罗汉床上眯着眼儿打瞌睡。
没看书,也没什么诗情画意之心,整个人湿漉漉得发霉了一般,提不起精神。
昨夜停了雨,现了月亮。
她早早便就寝入睡,为的就是今日卯时起身,出来收集露珠。
雨水节气中,地湿之气渐升,晨时便有霜露在竹林深处如约而至。一滴滴露珠穿透夜的袅袅,笼罩在草叶之上,氤氲着润泽,等待佳人摘取。
天微亮,离太阳升起,露珠蒸发只有半个时辰。竹院拢共十六把油纸伞,都被云惠等人带来了竹林。
“主子,我见过别人收集荷叶上的露水,荷叶又矮又大划船便可收集...这竹子这么老高,用油纸伞怎么收集露水啊?”
“这个嘛......”云惠故意拖着音调装神秘,待到小月巴忍不住凑上前来挣大好奇的双眸:“这个,这个如何?”
“这个...就不告诉你!哈哈~~”
月巴立马泄了气哭闹:“呜呜~~主子又欺负人家!~”
“看得起你才欺负你!”月半笑盈盈地敲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走啦,主子说让我们把油纸伞撑开倒过来铺在地上。”
月巴不禁确认:“全铺地上?”
月半点点头。
云惠亦是语气十分肯定:“嗯,十六把伞,四个一排,铺四排,大体摆成个方阵便成。”
“好嘞!~”
应完云惠,月巴窜的像个小猴子,月半只将伞分两次抱了过去,还未出手就被小猴子心灵手巧地搞定了。
见方阵已摆好,云惠又走到占戈身边朝油纸伞上方的竹林仰了仰下颚:“看你的了!~”
占戈立马领悟精髓,飞身在竹林里急速点过方阵上方的竹子。他动若飞龙,疾若闪电,潇洒得来无影去无踪,只虚晃几瞬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刚一落定,身后哗啦哗啦...
一片响声中,露珠晃坠而下,争先恐后地滴答入油纸伞中。
怀抱坛子的月生早看得手痒痒了,急急询问云惠:“主子,到我了吗?”
“嗯,到你出场了!”
话毕,一阵风刮过,月生已闪现在油纸伞方阵中,一手一个油纸伞,倾倒间露水划入坛中。
露水似被倒出的玉珠,与各色花样的油纸伞一齐被月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似采露人在采露水,倒似功夫高手在起武弄清影,霸气淋漓又畅意凌然。
占戈除外,云惠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月生再一个利落旋身,抱坛飞至云惠身前:“主子,半坛。”
云惠笑得心满意足:“如此轮番收集,用不了两刻钟,这八个坛子就该满了。”
月半听后将月巴一把拉回神:“干活!”
月巴虽还回味着方才的震撼,手脚却依旧麻利的很。如此,他们四人开始分工合作,周而复始收集露水。
云惠则转身去一旁欣赏美景,诗情画意。
一春一竹一滴露,坠清坠夜坠玄天。
一雨一露一清新,半云半雾半迷蒙。
小时候常听爷爷讲:“一枝草,一点露,各人头上一片天。”
每个人生活在世上,都一定有他的用处,有他立足的一片天地。
当时不懂,如今懂了,爷爷却不在了。
云惠有很多老人家的习惯,都是从小到大跟爷爷学的,品茶便是其一。
会品茶之人皆知,一杯好茶,茶叶好,亦要水好。
扬州人最讲究,他们对烹茶之水的咸甜、甘苦、清浊和浓淡分辩得更为精细,还将水分出了等级。
一等水是天水;
二等水是泉水;
三等水是江水;
四等水是河水。
井水一般不列为烹茶之水,除个别的井水实为泉水的。
这“天水”又分为两种,最佳是露水,其次是雪水、雨水。
是以,她年年都要与爷爷收集露水。
不过他们的法子更简单些,每逢露水重的时节将一块大大的防雨布用绳子拴住四个角,分挂于四个屋檐角上,再从防雨布中间剪开一个大小适中的口子,往下方放一大木盆。
过上一夜,盆中便有许多露水。
而后,爷爷再带她将露水封坛,一起埋在后院,待随时取用。
记得她当时还问爷爷:“埋得这么深,用的时候多麻烦吖?”
爷爷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吟吟:“埋得深,日子久了也不怕变质。”
云惠只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袋。
后来长大了,学会了品茶,再与爷爷用露水烹茶时,她才真的懂了。
这样的露水,取出来烹茶才会不失香醇、甘甜、清鲜之感。不仅茶香扑鼻,入口更是柔滑清醇,更令人皮肤光泽,温润如玉。
如此被爷爷精心养大,她想不美都不行。
“主子,坛子都满了!”
身后响起小月巴的兴奋,云惠欣喜地回眸一笑:“那便收工了!~”
说完,云惠抬脚先行,步履优雅从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