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海办实业一波三折,建造“一街两坊”时,开始打仗,现在厂房刚刚造好又打仗了,他心灰意冷,将办厂一事搁了,不再提起。也无心打理“一街两坊”,就在广福乡下住下,不再回城,嘱咐赵大回去请阿毛夫妇接管“一街两坊”和酒行,吴妈也去城里帮忙,往后日子太平了,他再偕弄草儿回城。福生觉得祥海不想办实业是假,一心要与弄草儿厮守是真,赵大也觉得祥海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放弃家业,太不值得了,但也无可奈何,回城后即去找阿毛商量打理“一街两坊”的事。
谁知阿毛将赵大拉到一边说道:“酒行已经亏损,恐怕难以维持了。”
赵大惊问:“不过一年半载,原本好好的,怎么就要亏损?”
这时,阿毛娘子正坐在客堂里抽烟,眼睛紧紧盯着阿毛看,赵大奇怪阿毛娘子为何不去酒行了。阿毛悄悄将赵大拉去茶馆。茶馆旁新开了一家日本人的沽酒屋,与摩登酒行斜对面。阿毛对赵大说:“日本人开了酒馆,酒行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你看现在日本人的酒馆门庭若市,酒行门可罗雀。现在娘子都不去酒行了,我猜想酒行已无利可图,大概早就蚀本了。”
赵大说:“酒馆有酒馆的主顾,酒行有酒行的顾客,再说酒行的盈利仅次于煮盐,有着十倍利润,多赚少赚,都不应该蚀本呀。”
阿毛见瞒不过,这才说出原委:“当初我是不赞成阿海叫我娘子经管酒行的,自己的娘子什么脾性自己知道,她生下小女儿后,鸦片瘾头又上来了,只要有鸦片烟吃,啥事都不管,根本无心打理酒行。”
“原来如此!”赵大这才明白,当初阿毛为何要不顾脸面反对娘子经手酒行的事了,原来自己的表妹确实是糊不上墙的稀泥,惹人恼恨,祥海也是不识人头,叫她打理酒行,那不是老鼠跌进米缸里么?心里一急,就要找表妹算账,被阿毛拦阻。
“万万使不得!你若是找她算账,她的脸面往哪里放?说不定去跳黄浦了!且宽容几个月,我想办法将老本给还上。”阿毛愧疚不已,再三叮嘱赵大,且宽容些时日。因顾虑到赵大的脾性,怕他知道了生事,所以没有早些告诉他。赵大性急,虽不声张,却转弯抹角告诉吴妈,她女儿吃鸦片疏于管理会败掉酒行,这可太对不起祥海了。要她管一管女儿,倘若现在改过,致力打理酒行,酒行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上对得起老爷太太,下对得起祥海,中间对得起自己良心。
谁知吴妈却说:“真替九泉之下老爷太太难过,如此不孝不顺不义女,就是轰出门去,还要祸害他人,倒不如她自己寻死去算了,譬如我没生养她!”赵大反倒没有了话语,倒也奇怪起来,阿毛娘子难不成真的是林黑儿所生?又来劝阿毛,年底总要结账盘底,不如早点告知祥海,早点收场少点亏损。他心里想,若如祥海得知酒行即将倒闭,离开广福回来亲自打理,说不定是一件好事。这样想着,就盼着阿毛对祥海说知。谁知阿毛实在难以张口,一拖再拖,直到年底,看看实在瞒不过去,又无能力填平亏损的窟窿,只好叫人带口信给祥海,要他赶快回来看看。谁知祥海却不在乎,吩咐阿毛将酒行关了,善后事宜等他回来再说。赵大也只好无奈摇头。
不久之后,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的铁甲车和坦克公然冲进市区,将租界军队所建的铁丝网尽皆碾压成铁饼,英美各国守军都抓进集中营。沪东宪兵部将茶馆和酒馆统统拆了,建起一幢钢筋水泥库房,用作军火仓库。一天,两辆铁甲车开到“一街两坊”,在小洋房前停下。这幢房屋是“一街两坊”最坚固的建筑,也是四周的制高点,洋房里有现成的电话、煤气和车库、马厩、卫浴设施,早已被日本人觊觎上了。铁甲车里下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冲进小洋房,限令陈老板夫妇三日内搬走,日本人已将它辟作宪兵司令部。陈老板慌不择地,在赵大祥车行借住。不久,日本人发现被赶走的小洋房主人竟然是良友纺织厂的陈老板,连忙又将他请回来,给他三楼一间屋居住,说过往不究,要陈老板担任维持会长,帮助日本人维持“一街两坊”秩序。陈老板哪里会答应,连夜携太太逃得不知去向。日本人诡计落空,并不罢休,将洋房院子里的果园菜地铲除,祥庆坊围墙后的树木统统锯掉,对军械库四周实施坚壁清野,街上弹格路也全部翻起,浇筑高强度水泥路,常驻两辆铁甲车守护军械库。接着抓来青壮年男子和犹太难民,强迫他们修建小火车铁路。这条铁路通往复兴岛码头,从长江上坐船来的部队通过黄浦江到达复兴岛后,换乘小火车可直达沪东司令部。铁路建成后,一辆辆装甲车日以继夜地运送军火和物资到市区各个日军据点。然后又侵占了祥海刚建成的碉楼,在三层楼上又加了一层,碉楼加固改装成碉堡,夜间探照灯扫来扫去,和小洋房互为犄角,将方圆两里最高不过三层的民房统统置于观察哨视线之内,监视着铁路沿线所有进出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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