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为何不接受这些财物?”
看着岸上渐行渐远的四道身影,文娘为何荣披上一件大氅,柔声问道。
何荣抚摸着手中的行囊,回想起王封临别时的话语感慨不已,陈山之流巧取豪夺,但王兄弟却主动放弃到手的钱银,只为让他这个萍水相逢的商贾初到吴地时可以多一分经营的本钱。
“这笔钱算大哥借的,便当你入股了。”何荣自语完,撑开大氅将文娘裹入怀里:“商人重利,娘子不会嘲笑夫君迂腐吧?”
“当然不会,妾身就是喜欢何大哥身上的这股子义气,不然当日也不会在看客中选择你来为我赎身。”
“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了我英俊潇洒。”
何荣在陈家镇中为了生意不得不曲意逢迎,如今脱离了陈家的枷锁言行中不觉恢复了以往的洒脱,看着面露娇媚的文娘只觉热血喷涌,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郢都轮廓,猛然俯身抱起文娘走向船舱,头也不回的冲甲板上假装无事发生的手下大声吩咐道:“启程,下姑苏!”
老宰一想起王封拒绝了何荣的谢礼便心痛不已,念叨了一路,直至走到郢都城门前嘴里还在嘀咕着:“败家的臭小子,那么一大包钱银能买多少烧鸡。”
“先寻一处地方吃饭,饭后我们去拜会伍大夫。”王封没有理会老宰的抱怨,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日头,正是晌午时分,此时便去伍府未免有蹭饭之嫌。
楚地民风开放,郢都比齐国都城临淄更为繁华,集市上人流无数,饶是王封眼光远超时代,也差点被各式商品吸引得走不动路,更不必说对何事都好奇的小明,左看看卖艺的杂耍,右摸摸精致的漆木器皿,短短数百米的长街四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走出,王封不得不就近找了家餐馆以解肚腹之饥。
“排骨藕汤来一个,鲫鱼豆腐也要一个。”小明看着竹匾上刻画的菜名有些挑花了眼,见以往总与自己唱反调的老宰兴致不高,忍不住说道:“老无赖,剩下两道你来点。”
“鱼糕与五香熏肉一样一盘,再来壶糯米酒,老宰点好了。”
王封也看出了老宰的反常,但既然老宰不说他也不便多问,招手唤来小二。
“丙字桌客人排骨藕汤一份。”
“鲫鱼豆腐一盆。”
“鱼糕一碟。”
“五香熏肉一盘。”
“米酒一壶。”
王封每点完一道菜,小二便依言高声报与厨房,全部报完后利索地行了个揖,拖长语调说道:“客观您稍等,马上就好。”
过不多时,小二左手端着四副碗筷,右臂自手至肩叠放着四样菜品,到桌上散下,一滴汤水也没有倾洒,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客观您慢用。”小二说完从腰间取下一壶酒,恭敬地为四人满上,将酒壶放于桌边,俯首退下。
荆楚菜系以鲜闻名,其余三道菜只是中规中矩,最让王封欣喜的却是不起眼的鱼糕,这道鱼糕清香嫩滑入口即溶,精巧之处在于其不见鱼肉,却有鱼肉香味,让人回味无穷。
“臭小子你为何要去伍府?”老宰饮尽杯中酒,突然开口问道。
王封不知其意图,斟酌着回答道:“家中长辈与伍大夫有旧,在下想托其照看小明。”
“小骗子,你家里长辈怎么可能和伍子胥扯上关系。”
老宰声音小如蚊蝇,王封并没有听清,正欲追问,老宰往嘴里夹了一大口熏肉,抬手制止道:“老宰我知道你们嫌弃我,到了郢都也用不着你们保护了,老宰这就走。”
“老无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老宰没有理会小明,突然拎起桌上剩余的半壶酒,撒腿跑下酒楼。
“宰老……”王封反应迅速,急忙起身追上,但还是慢了半拍,等追到门口只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却不见老宰踪迹。
“老无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么走了该如何过活。”
小明话音刚落,留在后头结完账的江奴慌张地跑下楼,摊开钱袋子惊叫道:“只剩这几个铜板了,余下钱财全被老宰顺走。”
“我竟然会担心这个老无赖。”小明懊悔地挠挠头,言语中却并没有恼怒,自己有大哥在身旁不用担心吃喝,老宰有这些钱财也不至于饿死,也算是皆大欢喜。
“走吧,去伍府。”王封拍拍小明的脑袋,冲江奴点了点头示意其安心,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摸清老宰的路数,但除去刚才的偷窃,一路上老宰并未做何出格之事,这些钱银就权当是相识一场的赠予。
伍子胥之父伍奢乃是太子太傅,其兄长伍尚亦为楚国大夫,伍家一门三杰,宅第规模自然不小,王封等人略作打听便轻易寻到。
“烦请先生通报伍员伍大夫,齐国孙武弟子王封求见。”
老爷们都在府衙公干,按理说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登门求见,午饭后正是犯困的时候,门房被人打搅了瞌睡心情极差,见面前三人衣着普通顿生轻视之心,挥手打发道:“伍大夫不在府内,你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