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一刀斩了赛张飞,义军登时军心大振。
一片呐喊声响起来:“张将军威武,”“斩了敌将啦,”“马将军死啦——”
本已疲惫的部队,战斗豪情再次被点燃。
群情激昂,仿佛注入了强心剂,个个奋勇,跳跃着,呐喊着,龙腾虎跃,掀起一阵进攻高潮。
“杀——”
官军气势陡然一挫,主将被斩落马下,人人胆寒,慌乱了,士气一落千丈,在义军骤然掀起的进攻狂潮中,被杀得节节后退。
一处乱,处处乱。
本来已经陷入困境的义军,转守为攻。
一群群身上染满鲜血的农民军士兵,瞪着血红的眼睛,操着刀枪勇猛冲杀,一个赛一个地凶猛,就连谭天保、三梆子这样武艺低劣的士兵,也都勇气倍增,吼叫着杀起一溜旋风。
官军丢盔卸甲,向后撤退。
连那面“武毅”大纛旗,也扔在了地上,被无数双脚给踩得片片粉碎……
……
呐喊声逐渐停下来。
梨树沟战场上,一片厥状极惨。
坡上坡下,沟里沟外,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歪斜的旗帜,鲜血流成了河。
暗淡的夕阳照下来,如同地狱。
官军后撤了,一退数里。战场上只剩下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义军士兵,每个人的身上都染着血。
……
横天王捏着皮鞭,大步走过来。
她的皮鞭上鲜血淋漓,也不知道多少官军士兵丧生在她的鞭下。
“可望,好样的,一刀斩了赛张飞,那一招‘回头望月’功夫可俊得很,精彩极了。今天你是头功。不过,有人可要恨死你了。”
“你说是老洪?”
“是啊,老洪肯定要恨得你牙根痒痒,说不定会悬赏要你的脑袋哩。”
“那也好,我倒看看,我的脑袋能值多少两银子。”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
笑声里,满含着疲惫。
……
战场上仍然在忙忙碌碌,义军士兵们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救护伤员,磨刀磨枪……准备着下一场的战斗。
谭天保几乎成了最忙的人,他的“医术”在此时发挥到了极限,受伤的人太多了,随军的郎中根本就忙不过来,谭天保忙着给伤兵裹伤、清创、包扎……忙得不可开交。
“唉,又是一个肠子流出来的,别怕,不用慌,只要及时清理敷药,就死不了,放心吧,小伙子。”
“你忍着点儿,这里骨头折了,我先给你固定,下去休息,可不能再战了。”
重伤员,一个接一个地抬下去。
至于轻伤员,根本就不叫事儿,差不多每个士兵都负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一直忙到天色大黑,看不见了,还是忙不完。
战场上点起火把。
熊熊火光,照得沟里沟外红通通的。
横天王站在一棵大树下,两手叉腰,给一群部下军官和士兵们训话。
“是骡子是马,战场上遛遛就知道了,今天和关宁铁骑碰了一把,滋味怎么样,有烫了嘴的没有?”
下面乱哄哄地嚷嚷,“没有,关宁铁骑又怎么样?还不是给咱们打灰堆了。”“奶奶的熊,官军的卵蛋也不比别人硬,老子的大刀还没杀够哩。”“关宁铁骑再来,再杀他们头破血流。”
一番粗俗的臭骂。
横天王喊道:“拿酒来。”
一个士兵递给她一只白乎乎的猪尿泡。
“报告将军,酒,早就没有了,附近又没有烧锅,就只有白水,刚从河里舀上来的……”
“奶奶的,水就水,废什么话,各位弟兄,姐以这杯白水当酒,敬你们一碗,大家跟着我提着脑袋混江湖,杀遍黄河两岸,刀头上淌的血比喝过的酒还多,一个义字当头挂,性命倒比鸿毛轻,跟我同生共死的弟兄们,干了姐这一碗。”
下面一片嗷嗷乱叫:
“干了,性命扔在这儿,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是龙是狗战场上见,官军来了再让他们喝一壶。”“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
火堆,一处处燃烧起来。
露宿的士兵们,生火既可以做饭,又能夜里取暖,战场上的死马被割下大块的马肉,就在火堆上烤了吃。
一群群的士兵,偎着火堆,抱着兵器,倒在地上酣睡。
谭天保作为“临时医官”,一直忙到深夜。
他几乎成了整个战场上最受欢迎的人,给别人治伤连吃饭都顾不上,士兵们给他送来烤熟的马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继续干活。
手上沾满伤者的血,染到马肉上,就这么吞下去。
直到三星当顶,好容易忙出个头绪,累得浑身骨头痛。
三梆子扫净一块燃烧过的火堆,下面的土地就相当于热炕,既防潮又防虫,谭天保往地上一躺,热乎乎的只觉得浑身舒泰。
三梆子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听说,混十万的三个把兄弟,阵亡了两个,兵马折了三停,混十万眼睛都红了,对手下说,明天要抬着棺材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