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后整理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傍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问汉家山东二百州,千落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苗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城犬与鸡。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这是东海晋家军北上攻城的第四十七日,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奋力抵抗,没了主帅的虎骑军早已四分五裂各自归家,仅有寥寥几位加入了御林卫队的行列,重新操起家伙抵御外敌,他们或许只是为了卖命换得一份良心的安宁,亦或许,他们只不过是在盲目地重复旧时的生活,祭奠自己保家卫国的一片热血。
城外血流成河,城内人心惶惶。而皇宫大殿仿佛世外桃源,丝竹阵阵,歌声绕耳。皇宫大殿外,民不聊生。皇帝宝座前,歌舞升平。
“爱妃,”殷祉明揽着初灵霄的细腰,虽是白日却早已醉眼迷离,或许他还沉浸在亲自将初顺敏溺死泓潭的悲痛中,亦或是,他早已被美酒佳人迷了心窍,荒废了朝政憔悴了身体,早已将当年的雄心壮志埋在了荷花池后的假山下。
“圣上~”初灵霄软音细语,柔声轻笑,纤纤玉指握着翠玉酒壶柄,转眼又将殷祉明面前的纯金酒盏斟满:“圣上,这北疆的奶酒果然非比寻常,别说喝上这么一整杯了,就算让臣妾闻上这么一会儿也要醉了。”
“云卿儿,”殷祉明笑道:“你今儿穿的这衣裳,真好看。”殿台下,细绸薄纱,流云水袖,舞女身姿妖娆和着琵琶曲翩翩起舞。
“谢圣上夸赞,”初灵霄含羞带笑却不敢对上殷祉明的那迷离的醉眼——她生怕在那沉醉痴迷的眼中照见不属于自己的影子,她捻着金丝绣花的翠羽薄纱,脸上努力抿出那一对漂亮的梨涡。
“朕好久没见着尘儿了,你姐姐不像你,从来不爱红妆也从来不会似你这般温柔地服侍在朕的左右。”殷祉明端起酒盏,凝视着初灵霄绯红的小脸儿,嘴角却仿佛勾起一丝苦笑。初灵霄心口一紧,殷祉明怕是真的醉了,醉得忘记那成了独臂的易水寒带回来的那顶染了血的银盔;忘记了初顺敏行丧那日他悲痛的不能自已扑倒在那空空的棺椁前;他唯一没有忘记的便是初顺敏当年初次以女装示人时穿的翠羽轻纱流仙裙。初灵霄抚过裙摆绣着的大朵合欢花,心里似乎要滴出了鲜血,却也只好忍下满心的酸楚强颜欢笑:“圣上这盏美酒先放一放罢,臣妾去御膳房端一份醒酒茶,喝了缓一缓再品酒也不迟。”
“不必了,你就在这儿陪着朕说说话,醒酒茶让下头人去备着,不必你事事亲力亲为。”殷祉明一仰头喝干了盏中的美酒,一丝丝酒液顺着嘴角滑下来落到了黑金绣龙的外袍上也毫不在意。初灵霄无奈,只好吩咐了下去,又给座前的乐师递了眼色,乐师们会意,撂下了琵琶换了竹笛和扬琴,奏起了更欢快的曲调。
城墙外,护城河前,神鹰将军段言昔日的副手孙安河已被晋家军逼至绝路。晋军营窜出一匹快马,马上人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将一卷布帛投到了城墙垛前。孙安河皱眉展开,竟是封言辞恳切的劝降书。
“孙将军别来无恙啊,”城墙下的人笑眯眯道:“我家主公、惜才如命,孙将军何不思量一下这其中的利弊,早早投降,助我晋家军早日拿下这帝京呢。”
“投降?哈!”孙安河一愣,转而朗声大笑道:“我孙安河随虎骑军三位大将征战多年未曾吃过败仗,今个儿也算开了自己的眼界,投降是万万不可能的,想要打进这帝京城?先从大爷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他擎起一块大石顺着城墙砸下去,底下便响起阵阵惨叫。“兄弟们!我们虎骑军的好汉们!”他吼道:“当日北岭一战我没能保护好初将军,让各位兄弟失了主心骨,孙某向大家谢罪了!”他顿了顿,“今日里虽不得三位将军的指挥和领导,但我们虎骑军的男儿们,又怎能眼睁睁旁观着这一切!今日里郑某自请代将挂帅、请缨出征、保我社稷,护我南魏大都,万死不辞——”四周一片应和叫好之声,孙安河把那劝降书向地上一砸“此战若败!郑某、以死谢罪告慰众将军!”
“虎骑军听令——”
“杀——”
一霎时风云突变,自天际卷来滚滚黑云眨眼间吞噬了昏黄的天空,乌云密布,风也逐渐急促了起来,愈刮愈猛,生生将血腥气极浓的沉闷空气扯出一个口子。
大殿内,水袖与花瓣齐飞,美酒豪饮忘忧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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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未,叫这些人下去罢,朕看乏了。”殷祉明歪在初灵霄臂弯里懒懒地道。
“是,圣上。”曹未毕恭毕敬地应道:“退下吧,赏银子——”
“爱妃,陪朕去荷花池走走吧,朕想吹吹风。”殷祉明拉起初灵霄的手道。
“圣上去哪里,臣妾都跟着。”初灵霄一面应着,一面挽住殷祉明的手搀扶着这醉酒的皇帝。
出了后殿,正赶上乌云密布,阴风乍起,冷风掀起初灵霄披着的织锦大袖,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有些委屈地将目光投向殷祉明,殷祉明,神色冷淡,仿佛瞬间成了一尊铁面的神佛。自后殿出来没几步便是桃源仙境般的后花园。此时虽是冷风阵阵,可浮着片片莲叶的池塘却平静的不见一丝涟漪,静的仿佛寒冥观后山深不可测的月潭。城外震天的喊杀声远远地传过来,入耳却仿佛只是孩童嬉戏玩闹的声响。
“灵霄,你看着这潭水,看似平静,实际上不知多少弱肉强食和腥风血雨埋在这深潭之底。”“可是长姐,这潭水究竟有多深才瞒得住那些不堪之事呀。”
初灵霄竟然没由来地想起许多年前与初顺敏在月潭游玩时的场景,当时的她正直豆蔻年华,自幼一大家闺秀的规矩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专门请了楼兰的舞娘研习舞蹈,年未及笄就声震帝京。初顺敏虽为长女,为助初勉坐稳亚相之位,不得不假扮男儿日夜习武钻研兵书,初灵霄在外也只得称她为长兄,那次月潭之行,是姐妹二人为数不多的几次出游的记忆。“这潭水要有多深,才藏得住那许多的悲惨啊。”初灵霄失了神回忆着,喃喃自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初顺敏到底说过什么。“该死,我竟在为那个已经死了的贱人伤神。”
“朕活了这几十年,竟然是第一次这般心静地在这后花园吹风。”殷祉明笑道:“又到秋天了。”
“圣上,秋季天寒,早些回殿中歇息吧。”初灵霄劝道。
“当日萱贵嫔的事情,与你可有关系?”殷祉明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看上去格外孤独。
“萱、萱贵嫔?”初灵霄措手不及:“圣上您忘了,臣妾早已查明,是梁氏在----”她话说了一半,便被殷祉明幽深眼眸子散出来的寒光生生吓得憋了回去。
“你不愿说也罢。”殷祉明忽然笑了笑:“云卿儿,这么多年朕一直都宠着你,凡事都会先想到你,胡相三番五次提醒朕不要把后宫的影响带到前朝,可是朕怎么也不肯听,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圣上的决定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初灵霄不敢多言,心里暗暗地骂着那梁氏,也不知受刑前都乱说了些什么话。
“那你为什么还是不会知足啊---”殷祉明叹了口气,初灵霄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好闭上了嘴巴。。
“要是初顺敏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她的暴脾气指着朕的鼻子骂的。”殷祉明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喝多了的状态:“那么性子直的一个人被朕生生关在着深宫大院那么多年,一定会怨朕、怪朕的。”他眼眶微微泛红,脸上挂着初灵霄从来没有见过的伤感和悔恨。
“圣上,姐姐不会怪你的…”初灵霄一向伶牙俐齿,可是看见这样的情景她倒是失了话头,心里头又酸又疼,看着眼前她费尽心机才靠近才留住的男人一心只念着她那早已亡故的姐姐,她那些温柔动听的安慰的话,统统都憋回了心里,空气一时安静无比。
天越来越阴沉了,城外震天的喊杀声依旧气势不减。虎骑军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孙安河负了伤,从马上摔下来,被弟兄们抬到了城楼上边,依旧忍着伤痛计划着突围反攻。
“孙将军---”城墙下某人一边喊道,一边伸手挽枪挑开一个南魏士兵,孙安河强撑着站起身向下看去,少年张扬的笑脸刺伤了他的眼睛和心,原来是当年初顺敏丧礼后,不满南魏皇帝对虎骑军安排后离军出走的连峥,连峥是他有一次打猎时捡回来的孩子,孙安河一直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对待他,谁知道这孩子竟然转身就投奔了东海侯,助贼叛国,助纣为虐。
“逆贼!”孙安河气得腹内翻腾,一口鲜血涌了出来,那一刹那他真想翻下城墙和这不争气的连峥同归于尽,可是想一想虎骑军只剩下他一名领将,若是他一时冲动去了结冤仇,自家的残兵败将必然当场化作一盘散沙,被敌人打到溃不成军。
“按理我该叫你一声大哥---”连峥在城墙下喊道:“想必将军也不愿认我这弟弟了,”见孙安河并不理会他,他便补充道:“也罢,好歹也想一想这虎骑军的弟兄,南魏殷氏已是穷途末路了,何苦要他们给那皇帝陪葬---”
“你背家叛国,合该自刎,有脸到老子这里堂而皇之地讲这些屁道理。”孙安河大怒,不顾正在流血的手臂和肩膀,提着刀便冲下城楼,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连峥毫不畏惧他汹汹的杀气,从容应敌,几个回合下来,孙安河早已筋疲力尽。泥土的潮湿气越来越重,混合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终于,连峥回手一个漂亮的“断魂斩”穿透了孙安河的左胸,鲜血涌上喉咙的那一刻,竟让孙安河怀念起草原春天万物复苏的美好。
“送我回家吧。”孙安河呓语般吐出一句沾了血的话,眼神渐渐地散了。连峥脸上年少轻狂的笑意逐渐褪去,化成苦笑:家?哪里还有家呢。
南魏兵的最后一道防线随着主帅的死去而无可挽回地溃散,连峥收起刚刚怅然若失的苦笑,又带上了他少年玩世不恭的笑,作为晋家军的先锋破城而入,晋家军的火红的大旗转眼间换下了明黄色的“魏”。
没有家了,没有国了,少年从披上铠甲将枪尖刺进他曾经的大哥喉咙的一瞬间,也不在是少年了。
“杀魏帝!杀毒后!”晋家军为首,各路而来的受欺压的好汉也举起刀剑,霍霍向宁华大殿冲去。
这是初灵霄第一次爬上钟隐台,钟隐台再者皇城矗立了不知几百年,也不知是谁所建,据说南魏的开国先祖进入皇城时它就已经屹立不倒了近百年。历代帝王登基前都要随太师登上钟隐台,站在这帝京中央的最高点,环顾他的一片江山。而妃子登台更是史无前例,这南魏将灭,宠妃与末路的君王同登这钟隐台,实在讽刺、可笑。
“圣上---”初灵霄站在台顶,十分恐惧地望着脚下近百层的楼台,殷祉明站在围栏边,凭栏远眺,区区帝京已是硝烟弥漫---更何况这各处遭受强取豪夺、山贼起义的七州十九郡。
无力感一瞬间攫住了这君王早已冰冷的心。
这掌权十年来,他做过什么,身为帝王,他可有守护自己的疆土,守护自己的臣民不受灾祸战争的困扰?没有,他整日斗酒纵马,沉溺美色,招致这七州十九郡皆遭灾受难,忍受战火的荼毒。
他做过什么?身为一个男人,他甚至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他不信任初顺敏,招致了她负气踏上战场,连完整的尸体都不肯叫他见到;苏祎,那个柔柔弱弱的萱贵嫔---他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回头望去,初灵霄眼泪汪汪地伏在地上
呵,这怕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错误,便是遇见了这个女人罢。外表美若娇花,内心却毒如蛇蝎。他厌恶地看着初灵霄。
“圣上哪怕多看臣妾一眼都会如此不耐烦么?”初灵霄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珠,一双桃花眼哭得如粉桃核一般,腮上点点珠泪,染着脂粉的香气。这本是一副叫人怜爱的面孔。
“朕不想与你多说什么了---”殷祉明冷淡地回过身,久久地望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山河:“事已至此,你也是永远不知满足。”
“呵,难道圣上不想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么,或者说,西邑当年又是怎么突然间叛乱的?”初灵霄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妖女般的魅惑。
“你说什么?”初灵霄的话叫殷祉明身子一滞,继而浑身发冷。
“哈哈哈哈哈哈哈---”初灵霄大笑起来,完全是一副疯狂的样子:“我这么多年果然是爱上了一个傻子---”
“你把话给朕说清楚---”殷祉明袖子一甩,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不然怎么样?”初灵霄疯狂地笑道:“难道圣上还能杀我不成?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她挣脱开殷祉明的手:“杀了我,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不信任初顺敏,公主确实是你的孩子,可你就是因为那一缕可笑的头发认定了她是私通的产物---”初灵霄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和仇恨的光芒。
“西邑怎么就能那么容易起兵叛乱?”她像蛇一样攀上他的臂弯:“我若是不想着办法把初顺敏的虎符和虎骑军挖出来,变着法子囚禁她消磨她的意志,你怕是现在都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你以为你对初顺敏好?她爱你所以才肯入宫与你做皇后?”初灵霄笑得妖媚又渗人:“若不是你扬言要灭了银虎国,她又怎么会肯做你的皇后---”
“明明一切都该是我的、都是她抢了我的位置---”她猛地一窜,像豹子一般将殷祉明压在身下,眼神疯狂而迷乱:“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
“原本就是我们先遇见的---”初灵霄红着眼睛:“原本我会这个样子逼迫你的,原本我也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崩溃道:“都是你---都是初顺敏!不、都是你的错!是你三心二意,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又将我置于这尴尬的境地---”她摸上殷祉明的脖子。
“朕看你是真的失了心智---”殷祉明用力撑起手臂,试图推开初灵霄,可是这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初灵霄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丝毫不动。
“都是你---”初灵霄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啪嗒啪嗒滴在殷祉明的脸上,她放低了身子,几乎要脸贴着脸。
“若不是你当日在湖边与我放灯,若不是你先对我许诺---”初灵霄拔下发髻间的一枚簪子,轻轻地划过殷祉明的喉结:“我有怎么会如此倾心与你、你骗得我好苦。”
“初灵霄---”殷祉明突然大吼,连名带姓的称呼吓得她似乎有些清醒:“朕是做帝王的,自古帝王就从没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机会---”他伸手抓住初灵霄拿着簪子的手腕,不想她力气大得很,抵在喉咙上的簪子仿佛又加大了力气。
“你不该骗我啊---”初灵霄泪如雨下:“可是你就那么迁就那么宠爱我姐姐,连冬夜里下着雪也要特意去看她---”
“那日你醉酒,我问过你:‘你的心里可有一刻完完全全只有我?’,你说你只爱过初顺敏,你知不知道你醉酒了会先跑道我的宫里然后哀哀戚戚地又念着她的名字---”初灵霄眼里红得要渗血:“你若是说你不爱她、不惦念她,又为何那般宠幸与她有几分神似的苏祎---”
“果然是你害了苏祎---”殷祉明惨惨地笑了笑,语气里不尽然的失望:“都是朕的错啊---”他叹道:“胡蕴瑶是提醒过朕的,可你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对,就是我---”明明是柳贵嫔出的主意,可是现在的初灵霄已经是被痴心和绝望蒙蔽了心智,只是一点点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我只想听你说,”她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杀初顺敏,是因为你。我杀苏祎,也是因为你---“
“我初灵霄,活了这二十几年,做过最不值得的事情便是死心塌地地将这青春韶华耗在了你的身上---都是你的错。”初灵霄泪雨滂沱,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紧紧盯住殷祉明的眼睛,妄图得到一个期许中的答案。
“朕的心里,你就是最恶心的一块疤---”殷祉明偏过脑袋,任凭簪子的尖头在脖颈上划出殷红的血痕:“朕此生此世最大的错误便是在湖边与你放了那盏灯---”
“啊---”初灵霄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猛地把簪子戳进了殷祉明的脖子,紧接着又惊恐地扑在一旁的地上。殷祉明猛地瞪大了眼睛。
细细的血线顺着他脖颈的曲线滑下,一点点蔓延到黑金长袍白色的衣领上,殷祉明挣扎着爬了起来,远远地躲开低声啜泣的初灵霄,攀住围栏,努力让自己站稳,保持形象。他伸手慌乱地摸上自己的喉咙,用力捏住那红宝石镶嵌的簪子,面色惨白,努力地试图将簪子拔出来。
此时天边残阳似血,台下喊杀震天。东海侯的兵显然已经攻入皇城,在各宫各院搜寻着皇帝和皇后的身影。
“皇帝,别白费力气了---”初灵霄幽幽地说:“这七州十九郡早就不是你们殷家的了。”她满眼的爱欲和绝望,一步一步向殷祉明走过来。
“你…不要靠近朕---”殷祉明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消散着,勉勉强强地发出微弱的声音,簪子猛地被拔了出来,喷出来的鲜血直直溅在初灵霄的脸上。
她伸手,猛地将失血不止的皇帝从围栏上边退了下去。
“若是不爱我,你不如就,不要存在了---”初灵霄对着这如血的夕阳仰天大笑,她那金线绣过的大袖绸衫在落日余晖下仿佛是燃起的一团火。
“可有找到魏帝?”晋永瑞在先锋团的后边策马进入宁华殿,身边正是伤痕累累的连峥和晋永瑞的大儿子晋承远。
“属下已经派人前往三宫六院,各处出口也都有安排看守。”连峥毕恭毕敬道。
“一定要将这昏帝毒后绳之以法---”晋承远志在必得,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那是自然---”晋永瑞环顾着宁华大殿,瞧那雕刻祥云纹的盘龙四柱,瞧那晶莹玉润的白玉阶,在往上是精雕细刻着龙虎纹的皇帝宝座---这里曾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那一刻,野心充盈了他的身体。
“听说有人要找本宫?”宁华大殿的宝座后突然传来妖媚的声音,初灵霄也不知是如何骗过那么多搜捕士兵的眼睛,就这样手无寸铁地摸回了宁华大殿。她盛装而来,脸上迸溅的血迹早已擦拭干净,头上的金鸳步摇和凤钗摇曳相映,耳边坠着沉甸甸的珍珠鸽血石,照样还是那个面似芙蓉,眉若柳,双眸似水勾人魂魄的初灵霄。
“晋家军听令---”晋承远赶紧施令:“捉拿妖后---”
“哈哈哈哈哈哈---”初灵霄大笑道,一扭腰坐上了那宝座,小孩一般舒展着自己的肩膀和手臂,又仔仔细细地把她揉皱的裙摆抚平。连峥并没有上前,只是十分警惕地护在晋永瑞身旁。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初灵霄轻轻勾起嘴角,玩味地瞧着周围剑拔弩张的士兵,眼神又瞥向在殿内站着的晋永瑞父子和连峥,不屑地笑着。
“皇帝呢?”晋承远忽然觉着蹊跷,便上前拦下侍卫,皱眉问道。
“皇帝?”初灵霄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是一阵娇笑:“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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