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鲜少有这样尖锐的时候,地府这八百年,她都没跟别人急过眼儿,更别说这样咄咄逼人。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子邪火,也许等她冷静下来,她会后悔自己这般冲动,对着一个过去的死人发这样的火。
可是现在,她控制不住内心的这点失控,或者说,她本就没打算控制。
崔珏听着她的话,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眉眼之间的挣扎清晰可见。
红衣同样这样看着他,她这副身子不过十几岁的,比崔珏来说还要矮上一截,看他的时候,需要微微抬着头。
“我后悔了。”
他淡淡道,眼神落在一旁的药碗上,里面还有些残渣,鼻尖可以嗅到苦味。
“不过我尊从你的想法。”
他不再强求,语气也有些淡然,似乎又重新穿上了那副清雅的皮囊,叫人一眼下去看不透想法。
红衣轻轻咬住了嘴唇,一种微妙酸涩的感觉在心口翻涌上来,陌生而难忍。
她捏了捏手心,将这股莫名的情绪压了回去,嘴上的话语又显得随意。
“还是谢过师父美意了,不过我看这陆苏也不错。”
她抛了抛手中的玉佩,陆苏临走前塞她手里的,还带着一点点温度。
崔珏的眼神随着那块玉移动了一下,很快便将目光转移到了面前林林种种的药材上,
“也好。”
他声音很轻,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与谁听。
红衣快步走出了屋子,屋外的风微热,她觉得憋闷非常,人间的夏天什么时候这么难熬了?
那日之后,红衣与崔珏之间便有着一股微妙的尴尬气息。
除了日常的功课,二人之间几乎没有别的话语。
红衣心中这点郁结,一直也没有消散,反而是结得越来越重,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口上,教她夜晚都会被惊醒,梦里都是崔珏淡淡地那句:“也好。”
他好什么?
炎热难熬的夏日一晃眼也就过去了,陆苏一直也没有来,这件事仿佛就这么过去了。
又好像一直过不去。
秋方起,谢必安便带着红衣出宫踏秋。
听闻宫前半山的银杏都黄了,煞是好看。
红衣其实兴致淡淡,可她也不想扫了谢必安的兴。
到了这个年岁,他一年之中大半年都在外领兵打仗,没有时间陪伴她,故这样温馨的时刻便显得十分难得。
金色的银杏确实好看,整片山上都种满了银杏,这里还有一个传说,听闻是前朝一位诗人为自己的亡妻种下的。
他妻子死后,曾经托梦给他,要他种一片杏树林,终有一日,她会在满地落黄的时候回来。
于是他日以继夜,种了满山的银杏,直到头发花白,直到手不能扶树,也没有放弃这件事。
他后来等到她的妻子了吗?
红某人不得而知,只是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她胸口凝结的那团郁结似乎又跟着微微酸涩了一下。
她摸了摸胸口,跟着谢必安往山上走。
此行来的人不少,不知道崔珏有什么本事,父皇对他喜爱有家,特许他跟着一道来了。
同行的,还有顾仲。
红衣来此之后,与顾仲并没有多少交集,她只知道,谢必安十分信任他。
他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皇兄,你这次回来,留多久?”
红衣随手捡了片银杏落叶在手中把玩。
“不走了好不好?”
他笑着说,看着红衣像是看着一个撒娇的小丫头。
谢必安停下脚步,原来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走上了山头,从这往山下望去,才发现这哪是半山腰的银杏,简直整座山都是,从山脚一直延续到山顶之上,能种的地方都种遍了。
“皇兄真好。”
山顶的风有些凉,她的衣服在风中微微摇摆,谢必安看着她的模样,感觉一个不注意,她可能就被风吹走了。
他正准备脱下外衣,便瞧见一只干净的手伸了过来,将一件灰色衣衫罩在红衣身上。
与他一道愣神的,还有红衣。
她回头,见崔珏站在她身后,眼神没有看她,若不是身上的衣服显而易见地属于他,她甚至都以为是谢必安给她罩上的。
“公主殿下,山上冷,冒犯了。”
他语气淡淡,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红衣捏着手中的衣服,抿着唇,没有说话,自那日之后,她就没有好好与他说过话了。
谢必安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红衣脸上。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始终瞧着崔珏,嘴上也没有说半个不字。
红衣虽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小到大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谢必安与她一起长大,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快。
这不快之下,还有另一种情愫。
他咳了一声:
“顾仲,陪我去旁边瞧瞧。”
“嗯。”
顾仲话不多,简单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谢必安的步伐,二人比肩走远了些。
于是这一处风光甚好的风水宝地便只剩下了红衣与崔珏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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