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是踩着夕阳的余辉回来的。
“小姐,小姐——”
刚一踏进屋子,连翘就迫不及待的喊出了声。
小脸上的兴奋一览无余。
显然,她对昔年今日给她安排的这桩差事很满意。
昔年在里间习字,一不小心便入了神,待到再回神之时,才发现已是暮色时分。
心里琢磨着连翘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便准备收起狼毫出门去瞧瞧,就听到了连翘的声音。
抿唇无奈的笑了笑,昔年抬步走到外间。
连翘一看到昔年就更是激动不已。
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昔年的身边,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昔年,道:“小姐,您怎么这么厉害呀?明明适才你也只是去瞧了一眼柳小姐,那柳小姐也没露出什么端倪呀,小姐您怎么就知道她私自出府是去了云来客栈呢?”
昔年轻挑柳眉,转身去了长条矮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别说,许久没习字,这陡然写这么多,胳膊竟还有些酸了。
连翘立马凑过去给昔年捏胳膊。
舒适的力度,让昔年像只小猫似的闭上了眼。
“小姐,奴婢听您的吩咐,一路上偷偷跟着柳小姐。柳小姐是一个人出门的,连她身边那个讨人厌的丫头都没带……她在云来客栈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得奴婢都快睡着了呢!”
连翘喋喋不休的同昔年说着今日的“战果”。
“柳小姐不是一直在岷州,从未去过其他地方么?怎么会识得林大人这般的人物?”
连翘忽地顿住声,有些疑惑的开口。
是呀,柳叶怎么会认识林新禄呢?
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啊。
前世她虽是他的妻,可在他身边来往的人那么多,她也就记住了一个柳叶而已。
本以为是个长得柔弱些的小丫头,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对她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可偏生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认识林新禄的日子比她还要长……林新禄对她,显然也是倚重万分。
不然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婢子独自离开京城,来了江州书家!
只是她好奇,她那红颜薄命的姑姑,虽说嫁的人家并不如何,但膝下也只得柳叶这么一个姑娘,又怎么舍得让她去离家那么远的京城给别人当丫头使唤呢?
昔年心里疑惑重重。
“五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昔年张开眼,正好看到连翘迈步出去。
不过片刻,连翘就又转了回来。
“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不同于方才连翘脸上掩都掩饰不住的兴奋,此时的连翘,更像是雨夜之后的模样,一脸的惊恐慌乱。
昔年蹙眉,起身的同时问道:“……事情很严重?”
不然这丫头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吧?
毕竟以往她听到是祖母唤她过去,脸上都是带着自豪骄傲的神采的,就连走在路上的时候,那也是昂首挺胸,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怎地这次就这么不同?
听到昔年的问话,连翘垂着的睫毛胡乱的颤动了几下,旋即白着一张脸同昔年摇头。
“连翘,祖母已经让人传我过去了,也就说就算是你现在不说,等会儿我也是会知道的。可若是你现在给我说了,我在过去的时候还可以有个准备,也不至于在祖母跟前乱了分寸……”
这话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有道理到让连翘根本就无法反驳。
“……小姐,方才府上来了一个人,说是……说是小姐您的未婚夫……”
她可是都打听了,那个男人长着一嘴的大黄牙,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说出口的话不堪入耳就罢了,更让人光火的是,那人一进书家的大门就毫不见外的以书家的主子自居,连着占了好几个丫头的便宜……这么一个粗鄙的男人,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不见得能看得上眼,怎么偏生还成了小姐的未婚夫了呢?
连翘只要一想到她家小姐到时候会嫁给那样一个人,她的面色就不由得又白了几分。
在没听到连翘说这番话之前,昔年已经在脑海里独自揣测过很多事情,可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个。
她本就是从乱坟岗里的一具棺材里醒来的,脑子里不知怎地就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让她去江州书家,至于那些去调查她的人说她是被乡下一个村妇给养大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
不过对于此,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而且时间也是她死后三年了,与其想法子去解释自己的来历,倒不如一口应承下书家的人调查回来的结果……
只是她竟然还有一个未婚夫么?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了闪。
连翘根本不知昔年其实对于这一切也是一无所知的,看见她这样的神色,还以为昔年是默认了,在心底挣扎的那一丝丝希望也不由得破灭。
“小姐,不管待会儿那人说什么,您只要咬紧牙关全都不认就行了!老太太那么喜欢你,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瞧着小姐您踏进火坑的!”
连翘抓着昔年的手臂,双眸固执的看着昔年,大有昔年不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是啊,不管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不是真的和那个男子有婚约,现在住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她顾昔年,只要她矢口否认,难不成那人还能做出些其他什么事吗?
昔年换了一身新的衣裙,带着连翘往花厅而去。
“……小姐,您可一定得记着啊。那人粗鄙不堪,连奴婢都瞧不上眼,想来这桩婚事也是小姐您在乡下的时候被人给定下的,做不得数的。老太太待会儿问起,小姐您只管说不知情便是!老太太一定会帮着您的!”
走了多久,连翘就在昔年的耳边念叨了多久,甚至已经到了花厅的廊下,还能听见连翘不放心的叮嘱。
昔年不免无奈抚额。
“连翘,慌张也是会传染的,你这么慌张,到时候害得我在祖母面前说错了话该如何?”
连翘登时闭紧了嘴,却仍旧不放心的用眼神给昔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