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老太太正陪着林新禄一道说话。
本来以林新禄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来了江州城，也该是由李知府这样的人来接见的，奈何林新禄直接就向着他们书家奔来了，书大老爷眼下又不在府上，只能由老太太来担着了。
“……林大人今次来府上，可是小儿在朝中犯了什么错事？”
这话也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毕竟以书大老爷的那根本连朝堂都进不去的品阶，哪里有那个本事能够惹得位居高位的林新禄特地丢下京中的事宜跑到他们这千里之外的江州城来？
林新禄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道：“老夫人多虑。林某此次前来只是来探望……”
“外祖母——”一声清越又不失婉柔的声音忽地从外间传进来，紧跟着花厅里就出现了一位相貌清丽的女子，冲着老太太墩身施礼，“叶儿给外祖母请安。”
听到林新禄来了府上就开始精心打扮的柳叶终于在此刻带着婢子“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估摸着老太太也没有料到柳叶会突然到此，一时间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没有同柳叶说一句话，甚至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柳叶，老太太就忙笑着同林新禄告罪。
“这是老身的外孙女儿，前些日子才因为父母辞世辗转从岷州来到江州，让林大人见笑了。”
“无妨。”
林新禄还是一贯的惜字如金，也不知道在柳叶没来之前，老太太坐在这里到底是如何同林新禄叙话的。
听得林新禄的声音，柳叶才极为惊异的“呀”了一声。
“外祖母，叶儿不知道外祖母在待客——叶儿是瞧着今日天色好，想着大夫嘱咐了平素要陪着外祖母多晒晒太阳，所以才……”柳叶忽地跪在老太太面前，“是叶儿鲁莽了。”
老太太本来还有些怒火，此刻见到柳叶如此楚楚可怜的姿态，倒是缓了神色，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你也是一片孝心。”老太太挥了挥手，“我同林大人还有些话要说，你就先退下吧。”
本还想着老太太见着她来到了这里，就算是心里不高兴，也会开口让她留下的柳叶竟然直接被老太太当着林新禄的面挥手赶走，一时间面上也有些讪讪。
但好在她也是个知进退的，很快就收起了面上的那一股不虞，换上一副浅淡的笑容，乖巧的应了声是。
“方才林大人说此行是为了……”
老太太接着适才被柳叶的出现所打断的话继续道。
“探望大小姐。”
林新禄缓缓丢出五个字，差点没把老太太给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稳住心神，老太太笑了笑，道：“有劳林大人挂心。想来小时那个丫头醒来若是知道林大人亲自来府上探望她，心里就算是再有什么疙瘩，也该消散了。”
“哦~”林新禄挑起长眉，“大小姐心里有事？难不成是为了被退婚的事情？”
未出阁的姑娘忽然被夫家给退了亲事，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算得上是一件顶要紧的事吧？
这林大人如此轻描淡写不屑一顾的语气未免也太……
老太太难免在心里对林新禄又产生了一种不满的情绪。
“老夫人莫要多虑，林某只是觉着大小姐如此一个聪慧玲珑的妙人儿，不该是为了此等事情就心生郁结之人。”许是瞧出了老太太心底的想法，林新禄忙笑着解释，“况且林某上次来贵府的时候有幸见过大小姐一面，说句实在的，林某觉着以大小姐之姿配李知府家的公子委实是委屈了些。”
“如今虽是被李知府率先退了婚事，可老夫人莫要忘了，璞玉放在哪里都是璞玉，岂会因为这一点点的尘埃就掩盖住了光芒？”
坐在这里快一个时辰了，老太太还是头一次听到林新禄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
只是让他破例的，竟然是她的大孙女儿，老太太心头的滋味，不是不复杂的。
“林大人是个见过世面的，想来也不会同老身这等粗鄙妇人一般见识，那有些话，老身就不藏着掖着了。”老太太同林新禄施了一礼，带着些许歉然道，“想来林大人在来鄙府的路上就应该听说了——”
老太太抬眼，目光有如实质的直直落到林新禄的身上。
“如今江州城的人都在说是我们书家攀上了林大人这个高枝儿，有意将小时许给林大人，只待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将亲事给退了，却未曾想竟被李知府捷足先登了一步……”
“众口铄金，老身就是有百张嘴也断然说不过那些人。林大人如此夸赞小时，老身就先代小时谢过林大人，只是这话，日后还望林大人莫要再提起。”
林新禄眯着眼眸，屈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矮几上敲击着，似乎是在思忖老太太所说的话。
纵使老太太平素从未怕过什么人，可那些人都是一些寻常的百姓，断然同林新禄这种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又身居高位的人是无法比的。
若说她不怕，那定是骗人的。
屋内寂静一刻。
“是林某思虑欠妥了，若是给老夫人以及大小姐带来什么不便，林某可以一力承担后果。”
老太太万万没有想到林新禄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一力承担后果……
这话的意思要是细究起来，那可就真的是太……
老太太捉摸不准林新禄到底是何用意，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话才更合适。
“哦，林某方才的意思就是若是大小姐愿意，林某愿三书六聘迎大小姐过门。”
三书六聘！
这完全就是要娶小时丫头为妻的意思啊！
老太太嘴唇翕动，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此事不急，老夫人可以细细斟酌之后再给林某回音。”林新禄直起身，“对了，林某近日会在江州城小住一段时日，老夫人若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派人来云来客栈找林某。”
因为林新禄到书家只面见了老太太一个人，而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又是屏退了左右的，是以书府上下，除了老太太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