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木已经来张家许久了。
虽然一开始,张家母子不是很喜欢他,因为他是那个阴沉女人的家眷。
但后来,他们终于渐渐的改变了态度。
梅木从前就是听泉府上的人,他生的美,会做衣裳,也会做美味的菜肴。
只要是男工,他几乎什么都会做。
加上他心性通透,说话做事又极有分寸。
因此,很快便让那对善良的母子放下了戒心,真正的把他当成了一家人。
而梅木从不因为自己有孕在身,就生了惫懒,反而像从前一样勤快。
“啊呀,梅木哥哥,你肚里如今有小宝宝哩,可不敢做这些粗活,我来吧。”
张小元阻止了他,从他手里卸下了水桶。
梅木只好取过桌子上的笸箩,做做衣裳。
“小元,你这般贤惠,将来谁娶了你,肯定很幸福。”
张小元微红了脸,道“阿娘说,要给我寻个上门媳妇哩。”
“是挺好,毕竟张大娘就你一个儿子。”
张小元把水倒进水缸里以后,才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随口问“梅木哥哥,你怎么会嫁给了她?”
说完,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抿着嘴不知所措。
说起卫兰,梅木的神色微微沉了沉,而后笑道“她不是个好人,但总算对我还不错。”
张小元张大嘴巴,惊问“怎么会?她既不是好人,又为何会对你好?”
梅木手里不停,针头一刺一挑的,十分有规律。
不多时,一朵小花就绣好了。
“人之初性本善,一个人也不是天生就是坏的。更何况,有些坏人,他们也有自己所在意的东西。”
张小元不说话了,他一直跟他娘隐居在深山里,心思单纯,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继续打水。
倒是梅木,被他这一提,心思又回到了从前。
初见她时,她一脸邪气的望着自己,整个吊儿郎当,邋里邋遢,眉宇间还带着丝丝不羁。
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怎么讨厌。
不管怎样,他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喜欢她。
但命运就是这般神奇,他们因为一些事相识,再后来,又因为一些事重逢。
后来的时候,他们同病相怜,互相利用又互相支持。
再后来,他被深爱的人坑害,心意绝望之时,他再度想起的,却是那个以前自己最讨厌的女人。
细细的接触过后,他才发现,她原来也并不是完全的恶。
她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她会为了他,深夜去街上买他爱吃的东西,也会为了他,再也没去过妓院。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好人。
但他也知道,她对他真好,这就够了。
他不会为她的罪行开脱,他只需要在心底记住她的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了。
“梅木哥哥,粟姐姐来了。”
张小元的声音响起,梅木抬头,就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自大门处走进来。
他轻轻喊了句“粟小姐。”
粟一凉把大大的一个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才道“可好些了?若有不舒服,尽管告诉我,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告诉我。”
自从天下稳定以后,粟一凉便常常过来探望梅木,每次都带着许多东西,有布匹,生活用品等。
弄得张大娘都不需要上街了,倒也轻省。
张小元见她来了,忙找了个借口溜了,让二人说话。
“等会粟姐姐就留下吃饭吧,我跟娘去做饭。”他说完,转身走了。
梅木道“这里什么都有,张大娘跟小元又都对我很好,粟小姐以后,不必常常过来。山路崎岖,莫要再这般辛苦了。”
粟一凉轻笑,“你是师姐的遗夫,我身为她的师妹,理当予以关照。这点山路,对我们习武之人来说,倒是不算什么。再说了,以后孩子总归要有个人教导。”
梅木道“粟小姐以后还要娶亲,长此以往,怕是不方便。”
说实话,粟一凉已经帮了他很多,他不希望粟一凉耽误了自己的事情。
粟一凉道“从前我就说过,粟某这辈子,并不打算娶亲,所以影响不了。还有一事,我要告知于你。”
梅木问“什么事?”
粟一凉道“今后,孩子要跟我姓,还有,必须由我亲自教导。过不久,我就会搬到这里。”
梅木道“为什么?”
粟一凉道“这是能护住孩子,唯一的办法。”
梅木脸上滑过一丝愧疚,“是圣上的意思?”
粟一凉点点头,“她早就查到你在此处了,多亏了凤君求情。凤君知道你有了身孕,说你亦是为人所骗。”
“我,我对不起凤君。”梅木想起从前的事情,又羞又愧又恨。
羞,身为下人,却背叛主子。
愧,对不起北堂霆,他有了孩子,才知道为人父的心情。
恨,恨自己看错了人,爱错了人。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谏。
他道“替我谢谢凤君和圣上,以后,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